他才没……
“……哟,怎么还哭了?”
哭个屁!陆弃硬生生把红了的眼圈憋回去,冷声道:“你要走就走吧,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别……”
时一莫名其妙地打断他:“我上哪去?”
这熊孩子到底脑补了一些什么鬼东西?
“你生气我刚刚说的‘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时一斟酌着开口:“你很在乎……在我的想象里,你是什么样的?”
陆弃不说话。
“这很重要吗陆弃?”时一再次试探着拉住他的手:“需要为我的想象负责的是我,不是你。”
……
“我花了那么多钱供你念书,你就拿这成绩来回报我?啊?”
“那个狐狸精的种考得都比你好!废物!”
试卷被迎面砸了一脸,时一沉默着,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像。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从父亲出轨后,母亲的精神状态就一天比一天差劲,但她就像是世界上千千万万个母亲一样,为了名声、为了家庭、为了孩子,在这样一天一天地煎熬中苦苦支撑着。
年少的时一成为了她最后的希望,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作品。
她拿时一和小三的孩子做比较,如果时一比他好,那她就会开心,会温柔地跟时一说话,会给时一做热腾腾的饭菜。
如果时一某一次不如那个孩子,她就会像如今这般发疯、哭号、砸东西,把床单都剪碎。
在她的想象中,时一就应该是比那个孩子好的,她的人渣丈夫已经夺走了她对美好婚姻的想象,她更不能失去一个完美的孩子。
“可是妈妈,”时一在刺耳的谩骂和哭号中,脑子迟钝地运转:“我没有办法,一直活在你的想象里呀……”
…………
发凉的手被人并不算温柔的扯着,掌心温热微潮,一片柔软。
陆弃不知道怎的,莫名地走了个神,想时一平时定不是那种在锻体上下功夫的人。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软的一双手。
他还白,甚至比陆弃认识的很多女修都白,像是养在深闺的小姐的白法。
哪有修士这么白的。
太不上进了,太……
陆弃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只手,晃神间差点忘记自己刚刚因为什么发脾气。
两人相处这么久,时一也算是多少有些摸清楚了他的性子——陆弃表面上看着酷帅狂霸拽,其实背地里的脑回路奇奇怪怪,跟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一样,不顺着他就不高兴,哄着就开心。
看他现在也不说话也不甩手了,时一明白这气算是消了一半了。
正当他打算再接再厉,再开口哄两句的时候,对街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嚎。
两人下意识循声望去,遥遥只瞧见鲜红一片,像是谁家办喜事。
可这奇怪的接亲队伍人人身系大红花,却面色沉郁,不像是接亲的,倒像是送行的。
“娘——娘!救救我!娘——”
穿着喜服的年轻姑娘被两个壮汉拖着,形容狼狈,衣襟被扯得半开,头发都乱了:“娘——”
这家男人阴着脸站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女人刚被那两个壮汉推到在地,哭得近乎昏厥。
“这是怎么了?强抢民女?”
“是河神娶亲。”还没等陆弃回答,一旁看热闹的小贩就和时一搭上话了:“二位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儿之前每五年都会有一次河神娶亲,这些年不知怎的,河神不满得厉害,这不,原本明年的新媳要放今年娶喽。”
“河神?娶亲?”时一呆滞:“怎么娶?”
“哝——”小贩一努嘴:“那李家姑娘,就是今年的新媳。一会儿上轿送去河边,连轿带人沉入水,若是三天后不见人影,便是成亲了……你看这天,河神成亲后,这雨很快就停啦!”
时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们这不是在杀人吗!”
小贩被他吼得一呆:“……你喊什么?什么杀不杀人的?这是成亲!你懂不懂?乡下佬……”
“放屁!你们……”
时一还想理论,却被陆弃扯住。他抬头看向他,对上了一双沉郁的眼睛。
这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大汉已经把新娘绑好丢进了花轿。陆弃冲时一点点头,示意他跟上去看看。
两人悄悄跟着唢呐吹得像丧曲的接亲队伍,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很接近蛟龙出没、风浪却不大的临河位置。
时一这时才发现,这种草菅人命的仪式,竟还有不少人观礼!
花轿停在祭台当中,一个看起来像主事的的老人高声唱了一段像是祝词的曲子,来观礼的人就把自己带来的水果粮食往河里丢。
江面汹涌,入水的食物活像被什么东西吞了一样,顷刻便不见踪迹。
一想到一会儿那个年轻的小姑娘也会和那些瓜果一样被丢进江中,他气得手都在抖:“他们疯了吧,他们都疯了吧……”
“风浪这么大,那小姑娘会死的!”
陆弃看着气得满面通红的时一,安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唱曲结束,几个壮汉在花轿的各处都捆上石头,在几不可闻的“呜呜”声中,抬起轿子就要往河里丢。
就在这时,轿子“嘭”一声炸开,一道身影闪过,众人眼前一花,再看清的时候,只见一黑袍男人抱着穿着火红喜服的少女站在祭台下。
还不等他们回神,陆弃便抱一个扯一个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