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光意用树底捡来的枫叶给顾莲生演示塔罗占卜的所谓原理,傅净抢过叶子,吵着要测大家的未来大学情况。
叶片红润的尖端飘向实为隔壁班野餐垫的“早稻田大学”方向,坐在占卜位子上的裴怀砚神色怔怔地,从书包掏出一本东亚留学指南。见状,傅净把上半身猛地往前一撑,揪住那人衣领质问道:“你昨天明明还说最想去的是清华食堂!”
吃饱喝足之后,坐不住的文娱委员非要起身做“饭后运动”,在举目四望之后,她兴冲冲地快步穿过公园草地,走向沿水埠头。
临到边缘,她却非常不靠谱地脚下一滑,意外踩塌了青苔,被裴怀砚眼疾手快地拦腰拽回。
两人肢体纠缠间撞翻水边打捞流叶的竹篓,偶像剧般俗套的情节里,红枫漫天,傅净红着脸,把槭树叶子粘在裴怀砚的镜片上。
仲秋的玉带山云团低垂,茶田在骤雨初歇的阳光下蒸腾起翡翠色的深深雾气。
年级组混合作业的采茶称重赛程已经过半,傅净蹲在一棵茶树旁,指尖捻着嫩芽痛心疾首:“我可怜的招财乖宝,他们又给你刘海薅秃了!”
茶垄不远处,竹编背篓倒扣成金字塔的造型,新鲜茶叶累积在背篓底端,顺着篾条缝隙向出口流淌,在土地上拼出现代派光影蓬勃的抽象变体。
归光意的茶篓横七竖八地躺在田埂上,对自然做出某种随心所欲的诠释。年级主任第三次路过时,皮鞋尖差点勾翻这种常人不能理解的装置艺术:“这位同学,请不要拿路障搞破坏。”
“采茶本来是一种行为艺术。”归光意把沾着泥浆的防晒袖套系成牢固的结,“您没发现这样晾晒效率会更高吗?”
在她身后,顾莲生正揣着本子算效率更高的采茶动线配置,草帽系带随着动作上下翻飞:“李悦来你带东区三人组去补西侧缺口,那里人少茶多,还有你秦舒闲,赶紧的别摸鱼了,把茶篓子扶起来!”
另一边,傅净的茶篓还空着大半,而茶篓主人不知所踪。
心力交瘁的班长定睛一看,发现自家的文娱委员正忙着给每株茶树贴手绘标签:“翠嘴!快把新长的宝贝亮出来!”
在傅净身边,第三次经过的裴怀砚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把刚采的嫩尖倒进她背篓。
“啊啊啊宝鹃你怎么吐血了!” 突然,傅净捧着茶渣发出哀嚎。
裴怀砚伸过头来一瞧,推了下滑到鼻尖的眼镜:“哦,那是我们上轮淘汰的老叶。”
“你把话给我收回去!我家宝鹃明明——”话音未落,傅净脚底打滑扑进茶垄,压垮了归光意刚摆好的篓阵。
归光意的装置艺术此刻成了最佳掩体,恰好挡住主任视线。
“你们几个!”本在四周勘察,以维持所有学生生存状态的年级主任突然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皮鞋尖转向茶篓金字塔:“尤其是摆摊的那个——”
“老师!西区有人中暑了!”顾莲生装作无意地掀翻手里的路线图沙盘,傅净则趁机猫腰钻进茶垄,拉起裴怀砚狂奔,身影惊起漫天茶蝶。
午后一阵清新凉风漫遍茶山,倒计时的滴滴声通过扩音喇叭汇成音浪,席卷过茶垄的每一寸角落。
茶篓阵的影子在地上拉成现代舞的荒诞剪影,傅净对着被起名为“宝鹃”的茶树双手合十:“茶树大神在上,信女愿用三套历史卷子,换明天不要下雨。”
山风卷走她的祈祷,玉带群山之上,峰顶的积雨云正在集结一轮新的风暴。
班级拍大合照时,程蔚举着相机,趁此时机,大声向自家班级里的可爱学生抛出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谐音梗:“豌豆花的花语是什么?”
她亲爱的孩子们怔愣一瞬,接着便心有灵犀地齐声大喊出她心目中的答案:
“九(三)三一——”
众人喊完后便笑作一团。雀跃欢笑声中,顾莲生悄悄把校服第二颗纽扣摘了下来。
回程的大巴车上,高大乔木的树影唰唰掠过,直到毕业典礼那天,裴怀砚才在顾莲生的笔记夹层里发现用纽扣拓印出来的“ASAP”,在他的反复询问下,从正主口中得到的答案冠冕堂皇,把缩写展开成“as soon as possible”,说是用来“激励自己抓紧当下,把每日的学习落细落实”。
但其真正的含义“Always Stay with Artistic Partner”,书写者则从未曾向他人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