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泠一案中,正是她的亲妹妹姬漓从她书房中搜出了她和北周往来的证据,所以谢停舟打算从她处入手。
顾岁寒却另有看法:“我回阁中之后曾经查过那些信件,信中往来大多是指挥归雁台如何潜入落棋阁中偷走碎曦剑。而在通信之后不久,总舵就如信中所指挥那般被生生血-洗。假若姬泠阁下实属冤枉,那么通信往来的也必有他人,不然总舵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归雁台找到。若真如谢侍棋一般从头查起,那从总舵被血-洗一事起手岂不更好?”
谢停舟摇了摇头:“执棋所言有理,但总舵血-洗一案中,所有亲历者都已然魂归黄泉,无从查起,公主夫妇目前却是双双健在。公主作为阿泠亲妹却指使其夫弹劾阿泠,其背后必有缘由,我定要探究清楚。”
“所以,”顾岁寒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你最关心的压根不是姬泠清白与否,因为此事在你心中早有定论。你其实只是记恨那些在你心目中污蔑了她的人,对吗?”
被人点出内心深处的心结,谢停舟却并不慌张,直视着顾岁寒的眼睛道:“或许吧。但我以为这是人之常情,大人。”
顾岁寒看着他的脸,若有所思。本来按宋安澜的意思,她以为姬谢二人只是政治联姻、一时之计,但现在看来至少这位谢停舟是动了真情的。
“谢将军,”她换了个称呼,重心微微前移,“我要提醒您,查案子最忌讳的就是心里有私情。在你看来公主检举亲人或许可恶,但是从此处着手查案或许并不明智。公主偷出的信上笔迹私印均无破绽,如今你再去问,结果和几个月前先皇问到的可能也并无不同。”
“……”谢停舟不吱声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良久他泄了气般地松了肩膀,但表面上的礼仪还是没落下,拱手行礼道:“执棋所言极是,在下受教,是在下莽撞了。”
“……不过,”他一转话头,“在下还是想去公主府上一趟。公主性格软弱,偷信一事或许另有缘由。执棋慧眼如炬,定能看出些端倪。而且假如真如执棋所说,落棋阁中的叛徒另有其人,那经手过信件的公主说不定有别的线索。”
……这人为姬泠报仇的欲-望简直堪称百折不挠。顾岁寒被逗笑了:“侍棋与姬泠情深义重,在下佩服。”
这话里似乎有些不开心了。谢停舟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仔细想想才发现自己话里话外全然把自己这新上司忘在了一边,忙补充道:“此案中真正的细作若能查清,落棋阁中的隐患亦能排除。执棋统管全阁,此后阁中上下一心,对执棋自然有利无害。”
“嗯哼,”顾岁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歪头看着对面快要伏到桌子上的谢停舟,“但我从北周回来后百病缠身,对阁中诸事也并不像侍棋想的那样上心。说不定过些日子我就找陛下请辞,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余生。”
“执棋此言差矣,”谢停舟仿佛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词,“在下虽未曾和执棋共事过,但执棋自病中苏醒后,一月内就回到阁中重新掌事,说明执棋对阁中并不像执棋所说那般毫无感情,执棋万万不要说气话。”
……这叫什么气话,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生气了。顾岁寒被气笑了。但是谢停舟说得没错,她确实对落棋阁有感情,不然昨晚也不至于辗转反侧这么久。
虽然她忘记了很多事,但对这个地方的依恋好像刻入灵魂般,让她在醒来后回来的第一天就感到了本能的熟悉。
听说幼鸟在出生后的第一个秋天时就能准确地迁徙到族群万万年以来越冬的山林,她对落棋阁或许也是同理。
“好,我答应你。”她说,“我会以落棋阁执棋的名义,给姬漓府上递拜帖。”
不过这里她犯了一个错误。
不同于宋安澜和姬昀——姬昀住在宋安澜的定北侯府上,姬漓事实上在她夫君韩玉青的尚书府。
“啊,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顾岁寒停下了写拜帖的手,疑道,“本朝惯例,公主出降后不是在宫外另辟公主府吗?”
在一旁的蒋奚挠头:“对啊,但是姬漓公主不是正经公主,她是父母牺牲后被先帝认下做义女的,只是有公主封号而已,没有实权的。”
“父母牺牲……”顾岁寒喃喃道,心中模模糊糊有了印象,“——她父母是祭大结界牺牲的,对吗?”
“对对,”蒋奚喜笑颜开,“难得有件事您记得了。那二位祭阵后,先帝心善,怜她兄妹三人孤弱,所以一同接入了宫中,给姬昀将军封了个世袭的侯位,将姬泠姬漓二人封作了公主。那时姬漓公主还是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娃娃呢。”
“这样——”顾岁寒若有所思,“你给我多讲讲这几位的事吧,这样我上门拜访心中好也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