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童只是遵从主人意思拒客,没有真想得罪自家殿下的亲姐姐,顿时慌里慌张地松了门,嘴上还色厉内荏道:“做,做什么!反正今天这门你是绝对进不了的,哪怕是进了,你也见不着殿下!请回吧!”
“不,不是,”姬泠抽回自己的脚,感到上面红热的温度,怀疑明天这脚就能肿成猪蹄,“小兄弟,我就是问个事,什么叫‘和其他人是一条心了’?我离开后这段时间,有人对公主说了什么不成?”
门童想了想,便将姬昀曾到访的事说了。姬泠当时就觉得大为不妙,匆匆和门童道谢后就用阁里的缩地千里阵赶往西疆,找到了正在巡营的姬昀。俩人一对账,姬昀吞吞吐吐地把事情交代了,下一瞬,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姬昀被那力道扇得头都偏了过去,便听得姬泠冷冷的声音。
“姬灼烨,”她连姓带字地喊他,眼睛里都是奔波和愤怒产生的红血丝,“我看不起你。”
姬昀不敢出声。姬泠咬牙切齿。
“亏阿漓把你当最亲的人。”她说,“你竟连尊重她的意愿都做不到吗?我问你,倘若今天要相看不喜欢的婚约对象的人是你,你还会觉得‘男子适时娶妻成家’是顺理成章吗?你会娶一个你不爱的人,浑浑噩噩地过一生吗?”
姬昀刚想反驳这怎么能一样,却惊觉其中并没有什么不同。姬漓固然软弱,但贸然为她寻找下半生的靠山无异于把她推向一个火坑——因为谁都不知道这靠山到底是坚硬的大理石,还是一吹即散的散沙。
“现在你明白了,”姬泠斜着眼看他,目光里只剩冷冰冰的愤怒,“女子走出家宅一途,道阻且长。我不指望每个男人都能理解,却也曾经觉得至少你是不同的。”
“母亲,我,你喜欢了好久的宋安澜,每个活生生的例子都在告诉你,女子也能顶天立地,女子不是天生就应当低人一等的。我以为,耳濡目染这么久,你至少能明白。”
姬泠冷笑一声:“现在我明白了。指望男子理解女子的境地就好比让夏虫知道冬天的冰寒,是几乎不可能的。”
姬泠扔下这番话后就扭头走了。兄妹两人冷战了数月,期间听说了消息的宋安澜也来信把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可当姬昀终于明白了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想找姬漓和好时,他们之间的裂隙却像是被撕碎的布帛,哪怕拼回去了,中间也有一道丑陋的缝线。
姬漓还会称他为“哥哥”“兄长”,但说话时都盯着他衣领。两人再也没有眼神上的接触,明明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却也相敬如宾了。
听完了来龙去脉,顾岁寒默默在心里鼓掌:姬泠这一巴掌扇得好哇。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不过看谢停舟神色,他恐怕也是这么想的。他神色复杂地拍了拍姬昀的肩膀,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屋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直旁听的宋安澜责备地看了一眼姬昀,随后走过来:“这边我调查得差不多了,咱们出去说吧。”
四个人鱼贯而出到了屋外。等走到一处僻静地方时,宋安澜转过身来,道:“我先说安排吧。”
听见她语气严肃起来,顾岁寒站直了身子,便听得她说道:“韩玉青此人绝对有问题,梅臣,你现在立刻返回阁中,组织棋子搜寻韩玉青的下落。”
顾岁寒麻利道:“是。”
“此案蹊跷重重,我怀疑韩玉青早有预谋。人傀儡的法术我们都毫不了解,可能需要派人潜入滇国查探此事。”
说这话的时候宋安澜的目光移向了姬昀。他立刻会意:“我马上就要返回军中了,此事由我打理。”
顾岁寒补充道:“西疆一线落棋阁也有安插棋子,虽然数量不及北疆一带,但也可从旁协助将军。”
宋安澜看了一直没出声的谢停舟一眼,叹了口气:“至于谢将军……就先接着查阿泠的案子吧。唉,阿泠一事也真是的,简直毫无头绪,说不定到时候把韩玉青抓回来上点刑问问还能有点新线索……”
谢停舟闻言神色微微一动。顾岁寒心说这不就是宋安澜忽悠谢停舟去帮忙的激将大法,一边又不得不承认宋安澜言之有理。
姬泠一案线索太少,唯一还算清楚的韩玉青夫妇就像两只闭嘴的蚌壳,怎么撬都撬不开。
韩玉青这次看似在秋猎上莫名其妙地发难,却也露出了自己的致命空门:至少落棋阁想要追查他身上有关姬泠的线索,不会因为他位高权重而且只是“有嫌疑”而不能深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