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司马兴男果然没了踪影。
布料店。
司马兴男指着一排布料:“这个,这个,这个,”一转身指着另一排布料:“这个,这个,这个。”指完一转头发现店小二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她又指了指店小二身后柜子上的一排布料:“那个,那个......”见店小二依旧呆立原地,终于有些恼意:“你怎么不动?”
店小二与桓豁的年纪一般大,才来布料店没几日,哪里见过如此出手阔绰的主儿,咽了咽口水,结巴道:“夫,夫人,您是要买本小店所有的布料吗?”
司马兴男皱起眉头,还是耐着性子重复道:“那边的这个,这个,这个,那边的这个,这个,这个,还有柜子上的这个,这个,这个.....”看到店小二还是傻呆呆,妥协道:“红色的不要,其他的都拿过来。”
说完她垂眸看着桓豁和桓冲,笑道:“你们自己挑,看中哪些和嫂嫂说。”
豪爽,大气,挥金如土......正在想入非非时,身后传来她无比熟悉的声音:“要不要给三舅舅也来一件?”
她猛的转头,微眯起眼睛,庾翼背光负手而立,面容模糊,只有声音无比清晰:“好久不见啊,小兴男。”
司马兴男收回目光,这些日子她舒心自在,差点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心中划过惊慌,下意识地逃避,掩耳盗铃般不答话。
桓豁忽开口道:“嫂嫂,大哥每年都会给我们兄弟几人做衣服,倒是大哥自己都穿旧衣,与其给我们做倒不如给大哥做,今日大哥有事不在,可庾大哥来了,瞧着他们两人身量差不多。”
桓豁一开口,桓冲随即应和,司马兴男好不容易挑了桓温无法脱身的时候来,谁知兜兜转转还是桓温的新衣还是逃脱不了。
庾翼身为两人的媒人,简直比当事两人都关注这段姻缘,一听有如此良机,正中下怀,心中感叹桓豁果然聪慧,端出长辈的威严,轻咳两声:“我也瞧着甚好,那我就不和桓兄抢了。”
桓温一路走来,总觉得耳朵发烫,随手摸了好几次,谢安走在他身侧,不由打趣:“桓兄耳朵烫?那定有人在背后谈论桓兄呢!”
虽然这是无稽之谈,但桓温的耳朵与众不同,在此后的一生意识到,这是真的。
此时桓温只道:“如果是谢兄,那就不是背后了。”
谢安没承认也没否认,从腰间摸出摇扇,竟然开始唱起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会稽王司马昱风轻云淡的接道:“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两人将目光投向桓温。
这赋是司马相如写给卓文君的《凤求凰》,卓文君出生在富裕之家,琴棋书画,聪颖秀美,只是出嫁没多久,丈夫就去世了,在宴请上遇到司马相如,两人以心相许乘夜私奔,后来发现司马相如家徒四壁,也不离弃做起卖酒生意,可司马相如得到汉武帝赏识,赏尽风尘美女,打算弃妻纳妾之意,尽负卓文君一生情意。
名士喜欢借古讽今,可桓温并不认为自己是名士,他接下去只是他会而已。
他道:“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了府门外,三人站定,会稽王司马昱忽又问道:“南康呢?”
桓温面不改色的答道:“她昨日累了,还在休息。”
谢安看了桓温一眼,转头对脸色难看的司马昱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出发吧。”
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司马昱挑着车帘,漫不经心的看着一闪而过的街景,淡声道:“这次我又输了。”
谢安闭目养神,闻言才缓缓睁开眼睛:“我也没有赢。”
司马昱哦了一声转过脸,诧异道:“此话怎说?”
谢安轻笑着将身体靠在车厢上,缓缓道:“《韩非子??难势》中,夫良马固车,使臧获御之则为人笑,王良御之而日取千里。车马非异也,或至乎千里,或为人笑,则巧拙相去远矣。”
司马昱嗯了一声,勾起唇角:“也是,庾家不一定是王良,桓温也不一定是千里马。”
马车哒哒哒,车窗外一闪而过,谢安向窗外一瞥,愕然顿住,吐口而出道:“庾翼?”等他伸出头看去时,那身影一晃消失在转角处。
“......你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