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芳若身心惧疲,“嗯。”
齐悦几乎是哼着小调离去的。
魔界与妖界三王各自交好,自从松林别院回来,秦桀每次出席的场合都有齐悦的身影。
齐悦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只要不冒犯到她,她成日面上带笑,初相识的时候,怎么都比秦桀看起来更好说话。
没多久的功夫,她便成功接轨了各大妖族,直到秦桀去人界的前一夜,齐悦已经不需中间人,单独被邀请赴北面妖王石敢当的赏林宴。
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因为又结识了一群妖族,她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酒,星夜下有微醺的玄妙之感。
好在齐悦酒醒得向来快,可要入睡得时候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想见秦桀的愿望很强烈。
出门往外闲走两步,天空上繁星遍布,半山下一片静谧,大家应该都睡了。她本来就不喜欢压抑自己,也就是在秦桀这里,才多了百般顾及。
齐悦难得有了一种叫做怅惘的情绪。
正当她准备好好躺回床上消化一番这种难得的柔情,目光一转,突然看到了旁边小几上的东西。
齐悦眼睛一亮,立马翻身坐起,捎上就往听雨堂去。
一路略过的黑影如持续高涨的潮汐,起起伏伏,盈满心底。
今夜难以入眠的人不止悦少主一个,秦桀同样已经躺在床榻上很久了。
从明天开始,他就要以一个魔族的身份,去往人界。
即便四百年前就知道自己是人族,到现在,秦桀依旧没有真实感。
人族是他真实的身份,可魔界的生活才是他切实的过往。在这样的深夜里,秦桀无法避免地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无尽的迷茫。
当他还没有没有理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突然感受到梁上有一道灼灼的目光。
齐悦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踪影,正左右探着脑袋往下面望。
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但见到赵芳若果真不在秦桀的屋子,齐悦心生喜悦。
“秦桀。”她在梁上喜滋滋地喊,喊完后轻巧地跳了下来,站在离床塌两步远的地方看着惊怒之下坐起身来的秦桀。
深夜,秦桀不想动静闹大,可对方一副冒犯而不自知的行为,让他活像一只被硬生生闯进洞中摸屁股的老虎,压着嗓门咬牙切齿道:“齐悦,你在干嘛!”
齐悦浑然不觉他的怒意,高兴地前进一步,离起身坐在床边的秦桀咫尺之遥。
她兴冲冲道:“秦桀,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啊,差点忘记了。”
齐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檀木礼盒,打开,里面有两只墨玉制成的夜光杯。
秦桀不敢置信地抬眼。
多么荒谬的理由,多么放肆的举动,她当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想法,所以就任性地在深夜闯进他的内室?
秦桀不会承认,在今晚,在他回想起这些年的小心翼翼和如今的迷茫,他几乎是痛恨面前这样做什么事情都随心所欲的齐悦。
他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厌恶,“我不要,带上你的东西滚回凌山堂!”
齐悦微醺的脑海逐渐清醒,可此情此景,她清醒后更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
她此刻对秦桀有欢喜,所以对他的恶语相向也有了几分包容,齐悦一时间没有发怒,而是带着些解释般疑惑道:“你怎么能不要呢?我当时在宴会上一眼就相中了,它好漂亮,我跟人拼了好多酒才赢回来的呢。”
秦桀的目光终于移到打开的礼盒中,里面的酒杯是她会喜欢的东西。
他转眼盯住她,一字一句道:“齐悦,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上次我说了甚美,这次我说什么了吗?什么送我的礼物,这分明是你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是要干这种一厢情愿,令人烦恼的事情。”
她为什么总是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一厢情愿地做事情。
齐悦眨着眼被这些话定在了原地,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对啊,她为什么想送他呢?因为看到的第一眼,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想把喜欢的东西送给秦桀,仅此而已。
齐悦觉得自己是情真意切,好心好意,结果换来的却是满满的嫌弃。
想通这里,她仰起头更加理直气壮道:“秦桀,你不要不识好歹,旁人要我的东西我还不给呢。难道你不该谢谢我吗?”
秦桀冷笑一声,“那谁要你就给谁,不要来此烦我。还有,齐悦,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不准随便进我的内室!”
“我烦你?”齐悦脑子一懵,看着眼前全然没有往日那般滴水不漏的秦桀,杵在原地不服气道:“因为你明日早早便走我才来的,你烦我,你还敢烦我,你的内室这么稀罕,那你就守好它啊!我轻轻松松便进来了,怪我吗!你之前又没说不能来这里找你啊!”
秦桀被她的强词夺理气笑了,他阴着脸猛地站起来,上前拽住齐悦的胳膊,把人拖到门边,用力推搡了出去。
“多谢提醒,如你所愿!”话音刚落,两扇门砰地一声在齐悦面前合上,紧接着罩了一层无形涌动的结界。
本就微弱的睡意荡然无存,秦桀转身背对着门,拳头紧握,青筋暴起,他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不要发怒,效果却微乎其微。
结界是临时加的,隔着这么近,他感受到了剧烈的波动。
一阵猛烈的强风吹进来,门咣当往两边砸开,秦桀没有防备,被飓风猛地朝前推了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他转过身,和露出尖利爪子的齐悦在门里门外四目相对,气氛变得诡异而尴尬。
秦桀甚至恍惚觉得知晓人族的身份都没有此刻来得崩溃,她简直像一个天真又残忍的土匪。
好在多年的修炼,他稳了稳心神,同以往一般面无表情地,沉稳地迈步走了过去。看着举着只爪子好似变得有些无措的齐悦,缓慢地关上门。
面门而站的齐悦立在原地好久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