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受伤了。
没意思。沈晴微深吸一口气。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他,棋逢对手,斗了多年,终究没有分出个胜负。
他说的对,她不甘心。但是趁他之危,即便是赢了也没意思。
“棋砚,要换平时,我绝不会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折磨他的机会。
“但是今日,我决定高抬贵手,饶你一命。反正,以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再见了。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沈晴微挥一挥手,头也没回地走回沈府。
阿姐自从服完了溪琼配的药,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有精神许多。
眼中光华流转,笑时眉毛弯弯,连脸颊都多了一抹色彩,看着神采奕奕。
“晴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雨汀趴在她的肩上如是说。
“阿姐,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沈晴微的视线落在沈雨汀的膝盖处。
阿姐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真心待她之人。她让沈晴微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人会不计一切后果爱你,保护你。
或许这就是……爹娘都没有给过她的偏爱吧。
“晴晴,你从不欠我什么的。答应阿姐,以后,为了自己好好活。好吗?”
为自己活。
宿弥,霄定阁,死对头……
这些执着了多年的事该抛诸脑后——反正已经无法改变。
既然已是定局,那她便洒脱些,快意恩仇。
拿得起,放得下。
就当是一场漫长的梦。
不过,还差一步。
阿姐的病好了,她还有一个执念。
快了。
“晴晴,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执着,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阿姐的声音将沈晴微的思绪拽回当下。
沈雨汀蹙起眉头,想起了什么,话里说着责怪的话,可嘴角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沈晴微的目光恰好撞见她嘴角那抹笑意,故意打趣道:“是谁惹我们雨汀不高兴啦?”
沈雨汀撇着嘴,似乎有些忿忿:“一个——厚颜无耻之徒!”
阿姐或许后知后觉,但沈晴微可看得明明白白——这个人对阿姐来说不一般。
雨汀的性子柔中带刚,与谁都和和气气的。
即便是面对沈登和林渡宛,她虽然心里有怨言,但表面上依然客客气气,鲜少有失了分寸的时候。
所以沈晴微听到这些话,就知道那个人不简单。
若真的只是厚颜无耻,阿姐断不会记住他,更不会为了他浪费心神,甚至出言抱怨。
沈晴微笑而不语。
*
回离澈山的路上,沈晴微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一个执念得偿所愿;另一执念也已经在正确的方向上,假以时日,也会如愿。
肩上曾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千钧似乎轻了不少。
如果不考虑离开霄定阁这件事的话,她现在可谓是风生水起、喜笑颜开之时。
宿弥对她的恩情,她也用了近十年偿还——只是觉得有些还不清。
一些人,一些事,在恰好的时机出现,意义总归是不同的。
及时雨、雪中炭,远远好过锦上花。
可偏偏,宿弥这个人最为固执,他下定决心做的事,旁人是劝不动的。
表面上,他容不下她是因为她违背命令;可沈晴微心里清楚——哪有这么简单?
宿弥虽严厉,对他自己无比严苛。但一次任务失败而已,不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
更何况,那一日,他应该没想过真的杀了周临言。
她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有他的大计,害怕她成为变数,干扰他的计划。
沈晴微知道,不是他不够信任她,只是……他实在容不了一丝丝不可控。
无论是计划之外的事情,还是人。宿弥曾经说过,他有时候会羡慕她,能够有底气想一出是一出。
那时她笑着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阴阳怪气。可是,他的人生,的的确确按部就班,一步都不容有错。
沈晴微虽然离开霄定阁,但是只要宿弥需要,她还是会奋不顾身为霄定阁鞍前马后的。
原因无他,知遇之恩、教导之情,堪比再造之恩。
阿姐的身体也好起来了,沈晴微看着满天的彩霞,心里却充满了希望。
溪琼说,阿姐身体弱可能不是在娘胎中养成的,而是被下毒。
沈晴微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雨汀。因为她怕。
想起七岁那年的熊熊烈火、滚滚黑烟,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哪有爹娘会盼着女儿死?
可是……沈晴微闭上眼,炎热的风扑打着脸,仿佛是火海中袭来的热浪……
希望是她多虑了。
刚回离澈山,沈晴微安顿下来,打算找个地方好好练剑——习武之人,不得懒惰。
路过比武场时,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袭白衣的孙照陵,黑衣如影的周临言。两个人都执着剑,说说笑笑。
沈晴微路过时,余光瞥见了周临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没理睬,打算直接路过。
“等一下!”
沈晴微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看见了向她走来的孙照陵。
“云然姑娘,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云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照陵说到“可否借一步说话”的时候,特意瞟了一眼周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