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点点头。
当她察觉到自己对周临言近乎本能的抵触甚至是敌意以后,在面对他时刻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疏离可以,但是恶意就太过了——没有缘由的恶意对他不公平。
沈晴微先去了由昼口中的枫村。
说来奇怪,西北方向的那么四五个村子,只有枫村没有出过事——没有人被下毒毒死。
所有人都能幸免于难,究竟是上天的眷顾,还是人为的庇佑?
“容乙”在村子里很有名。沈晴微只问了一个人,就问出了他的下落。
根据那个人所说,容乙此人古道热肠。村子里哪家遇上了难事,若是求助于他,他一定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逢年过节,他常常给村中的老人又送酒有送肉的。
是个难得的老好人。
由昼让沈晴微送信,沈晴微不会只送信。
她要查清楚容易是个什么人,然后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由昼以及他背后势力的蛛丝马迹。她一向不喜欢处在被动。要想占据主动,她得掌握足够多的筹码才行。
容乙就是一个适合下手的突破口。
根据大娘所说,容乙不是本地人。大概在十年前,容乙身受重伤,丢失记忆,来到了枫村。枫村民风质朴,村民都热心。见他看着不是什么坏人,就请大夫替他医治。
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他的记忆却没有恢复。于是,就在枫村安定下来,做了一个屠夫,做点小生意。
他一直记得村里人的恩情,对帮助过他的人感激在心,常常给他们送东西。
沈晴微觉得“失忆”这一点很是玄妙,于是追问大娘:“那这么多年,他记忆恢复了吗?”
大娘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但是他是没有离开村子的打算。他刚来村子的时候身上的伤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如此可见,他曾经的生活不算太平。要我说啊,人这一生不过才短短几十载,何必那么执着于过去呢?把当下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要是换我,我就算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舍不得离开枫村,舍不得放弃这么悠闲的日子。何必上赶着吃苦?”
把当下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沈晴微最近常常听到诸如此类的言论。
在大娘的描述里,容乙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热心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她有预感,那封即将被她交给容乙的那封信,即将改变容乙的人生,打破他平静的生活。
来到容乙家门前,沈晴微敲了敲门。
沈晴微原以为容乙起码是四五十岁。没想到,来开门的是一位看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的左脸有一道淡淡的疤,在小麦色的皮肤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容乙的鼻梁很高,眉星剑目,颇有冷峻之气,仿佛很难接近。
与大娘说的古道热肠看起来没有半点关系。
看到沈晴微的第一眼,眼前的男子就愣住了,如死水般寂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
他扶着门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这位姑娘,有事吗?”
“请问容乙容公子可是住在此处?”
“我就是容乙,姑娘找我?”
容乙和她说话时一直盯着她的脸,那种试探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故人。
“有人托我给公子送一封信。”
沈晴微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有闲杂人等在场,就把那封血书交给容乙了。
看清血书上的字,容乙疑惑的神情转为意外。他愣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五个字上,像是被人下蛊似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就像是即将溺水而亡的人。
沈晴微不知道容乙是什么人,也不知道由昼和容乙有什么关系。这封信,会与容乙十年的重伤流落此地有关吗?
明明血书上只有五个字,他却是像在读一本晦涩难懂的书籍,轻轻地用手划过暗红的笔画,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摩挲。过来许久,他才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望着沈晴微一眼。
沈晴微忘不了那个眼神。
之前在沈府,她为了报复林渡宛母子将雨汀推入水中,于是她将沈季希推入水中。那时候,林渡宛就是这样看着她的。那眼神仿佛在说:沈晴微你这个灾星,都是你的错,害的府里不安宁。
那种眼神是怨恨的眼神,怨恨中又夹杂着一丝畏惧。
她不明白,她与容乙素不相识,为什么容易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但转念一想,她又想开了。
也许是因为,“我们”这两个字的误导,让容乙误以为她和由昼他们是一伙人。
“容公子别误会,我只负责送信。至于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沈晴微急于撇清责任,像容乙表明自己并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果然,容乙的敌意就减轻了许多。
“无关?”他似乎仍然不相信,“怎么会无关呢?”
后半句是他的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很轻,但还是落在沈晴微耳中。
联想到他之前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就像在审视着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再结合这句“怎么会无关呢”。
这背后一定又猫腻。
“容公子的意思是,这些事应该与我有关吗?我与你,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抵触?”
沈晴微反问时刻意将话说得很慢,让语气听上去没有攻击性。
为什么容乙好像认识她一样?此刻的容乙,恢复记忆了吗?
面对沈晴微的疑惑,容乙反问道:“姑娘,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