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一滞,立即派人去核查端国公府的情况。
杨方旭确实已经死了,据说是被一箭穿喉而死,死相极惨,定性为羌巫族刺客所杀,连死亡都与卫珑音的清白撇清了关系。
人都死了,不可能攀扯到主谋莲华公主身上。
欲行不轨之事的杨方旭被杀,公主勉强算是受到惩罚,而她的名声也保住了。
怎么看都算是给了她和霍家一个公道,但卫珑音心里就是觉得憋屈。
霍夫人的感受同样如此,既憋屈又不得劲儿。
“听说那老泼妇嚎的哭天骂地,死活不让人将幼子收棺,最后还是端国公趁老妻哭晕了才入殓。”霍夫人唾弃了一口,只能将心里的愤怒无奈尽数发泄到杨方旭身上,“混账东西,活该!”
霍侯爷和霍安邦下职回来得知卫珑音的遭遇后,心里亦是窝了一团火,可也心知这已是皇家给出的最大诚意。
如果霍家再将此事宣诸于台面,卫珑音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便会被推至风口浪尖,倒不是在乎太子的这一桩婚事,而是女儿家的名声不容半点玷污。
*
哪怕夏侯觞与她同住一片屋檐下,卫珑音像是刻意遗忘了夏侯觞的存在,对于这个救命恩人,是一点都不关注。
霍家顾忌卫珑音名誉,在遮掩她被人劫持的事件中,只对外说,夏侯觞是霍夫人的远房亲戚来京治病。
卫珑音原本担心舅父会认出夏侯觞的身份,后来发现是自己多虑了,舅父压根就没往八皇子身上怀疑过。
十年时间足够模糊一个人的面貌,而且,夏侯觞自出生起就被幽禁内宫,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这日早上,卫珑音到主院陪舅母闲聊了会儿,出来后发现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雨落在肌肤上,冷冰冰的。
喜珠撑开伞,举在卫珑音头顶:“小姐,慢些,小心路滑。”
卫珑音拢着袖中的汤婆子,慢慢地往浣溪院而去。
路过月洞门,便遇见服侍夏侯觞的小厮带着大夫,急匆匆往西厢房的方向而去。
小厮一边催促大夫,一边急道:“侯公子今早又吐血了,吐的快要死了,大夫快去救救他。侯公子是霍家的贵客,不能有闪失啊。”侯公子,即侯夏,是夏侯觞的化名。
吐血?快要死了?
卫珑音脚步一顿:“喜珠,去问问是什么情况?”
很快,喜珠折返回来。
“小姐,侯公子高热退后出现了数次吐血的情况。大夫说他脉象凶极,本就内伤过重,心脉受损也相当严重,这几日一直接连吐血,方才又吐了一大口,可能熬不过去了。”
卫珑音沉默不语。
雨势渐大,如疾风骤雨。
卫珑音停在旁边的廊檐下,暂避风雨。
她出神地望着前方,连绵不绝的雨滴汇成雨幕,看着看着视线逐渐模糊,脑子不甚清明的想,他的伤竟严重到如此地步,当真会死?
死了,对她,对霍家,都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小厮送大夫出府,她抬腿顺着廊檐往西厢房走去。
真的快死了吗?
呵,她要去亲眼见证夏侯觞的死亡。
祸害遗臭万年,会这么轻易死?
“小姐,去哪儿?”喜珠追上去问道。
卫珑音伸手接过喜珠手上的伞,头也不回地道:“别跟着我,在这里等着。”
须臾片刻,卫珑音撑伞立在门前,虚掩的房门不知何时被风吹开,风吹起床幔,她看见夏侯觞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床边,肌肤苍白透明,看起来真像是随时都要挂掉一般。
她的目光一顿。
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异常刺目。
屋里燃着热腾腾的炭火,却驱不散不断入侵的寒凉湿意。
夏侯觞似乎感觉到了冷,想要将搭在褥子外的手伸进温暖的被窝,可他尝试了几次,手依旧无力地垂在外边。
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怕真要油尽灯枯了。
风雨倾落在她的衣裙上,卫珑音丝毫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升腾起一股狂热的兴奋。
死了好,快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