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
霍定疆还嘴:“古板,玩不起。”
卫珑音瞧见这一幕,噗嗤一笑。
她眉眼弯弯,唇瓣笑容璀璨无比,如皑皑白雪涤荡了世间的污浊黑暗。
夏侯觞看着她,微垂的眸眼藏起了宛若狩猎者的诡暗光芒。
她怎么能对别人笑的那么真诚明媚?她只该对他笑,对他哭……
……
除夕夜的菜肴尤为丰盛,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无有过之。
霍家人举杯共贺新春,闲话叙家常。
饭香四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唯有夏侯觞身处热闹之中,却又置身其外。他与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哪怕霍家人不曾冷落他,甚至刻意照顾他,但他依旧融不进去。
也可以说,他根本就不想融进去,也共情不了这份人间烟火气息。
人心是最擅变的东西,霍家人之所以将他当做座上宾,做尽礼数,不过是因为他救了卫珑音和霍定疆。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谁,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肯定如其他人一样,对他只有厌恶和憎恨。
夏侯觞一一扫过眼前每一张面孔,都是如出一辙的喜庆笑脸,仿佛过年真的是一件极其高兴的事。
笑得最好看的莫过于那个矜贵明媚的少女,他不露声色地将目光定格在她脸上,不过瞬息,便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卫珑音正同霍夫人有说有笑,未曾察觉到夏侯觞的目光。夏侯觞坐在她斜对面,自吃饭起,她便刻意避免同他进行目光交汇,也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霍夫人扯袖给卫珑音夹了块她喜欢吃的凤尾鱼翅,抬眼见夏侯觞碗里没有菜,便也给他夹了块,笑道:
“侯公子,鱼翅质嫩味鲜,口感相当不错,快尝一尝。”
卫珑音顿觉嘴里的鱼翅不香了,她抬眸看了夏侯觞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生怕同他的视线撞上。
夏侯觞看了看笑容和善的霍夫人,又看了看碗里的鱼翅,他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女人,想起了那座冷冰冰的宫殿。
无论是平时,还是过年等重大节日,他从不被允许同那个女人同桌而食,更不要说她给他夹菜,哪怕是江河倒流,也不可能发生。
他被关在黑暗的小屋子里,经常忍饥挨饿,那个女人想起他时才会施舍他一两口饭菜。自他有记忆以来,那个女人从未对他笑过,对她只有辱骂憎恶,看他的眼神也只有疯狂的仇视和偏激。
“孽种,你怎么还活着?”
“孽种,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啊,你去死,去死啊。”
夏侯觞神色未动,将鱼翅放入嘴里,但没有尝出有何鲜嫩。世间任何美食于他不过是减缓饥饿的食物,不存在美味不美味一说。
他的味觉深受蛊毒侵蚀,早已不似寻常人的正常味蕾。
无法进食甜味的东西,便是源于此。
虽然,味觉损毁,但他仍然尝到了最美味的食物。那就是他深陷绝境,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美丽少女的腕间血。
*
晚膳过后,霍夫人给每个小辈都准备了丰厚的红包,夏侯觞也收到了,甚至比卫珑音和霍安邦、霍定疆的更厚重。
夏侯觞捏了捏红封,心里清楚,这既是霍家给他的新年红包,也是给他的酬谢重金。
此前,他拒绝了霍家给与的任何金银馈赠,不止拒绝了卫珑音的,还拒绝了霍侯爷和霍安邦许诺的重金。
这份象征着过年的习俗红包,若他再次拒绝,则显得太过刻意,不识好歹。
夏侯觞收起红包,拱手道:“在下不才,承蒙侯爷夫人厚爱。”
霍定疆凑到夏侯觞面前,笑嘻嘻道:“侯公子,你太客气了,你可是我和表妹的大恩人,再说什么厚爱不厚爱的,可就生分了。”
霍侯爷摸了摸下巴的短须,虎目生威,爽朗道:“老二说的是。侯公子在邺京举目无亲,霍家就是你的亲朋好友,将这儿当做自己家一样,自在随意,不要过于拘谨。”
夏侯觞对霍家人编造了一个父母双亡不得不行走江湖的凄惨身世,除了卫珑音,其他人都深信不疑。
原本霍安邦对夏侯觞的出现尚存有疑虑,但也因此打消了怀疑。毕竟,父母惨死,犹如孤狼般独活于世,没有一股子狠劲儿如何能活。如此,夏侯觞身上那种从骨子里渗透出的凉薄肃杀就说得通了。
霍安邦杀敌万千,手中亦是沾染鲜血,但他是个保家卫国的忠臣良将,更是个心存仁义的好人。
为护国而杀敌人,为活着而杀恶人,同样是为良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