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一把拽住姬妾的手,将她推下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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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事的消息并未大肆传扬开,卫珑音是第二天下午才得知此事,好在太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于性命无碍。但雪夜出宫,倒底抵不住雪天的寒冷病倒了,病入膏肓,几乎徘徊在生死间。
医正们昼夜不停地守着,泰温帝龙颜震怒,直到太子脱离性命危险,医正们才勉强保住了脑袋。
这场意外加风寒病重皆因给她送礼而起,但卫珑音并无多少动容。
她坐在妆奁台前,看着铜镜里素面朝天的自己,默然片刻,拿起一旁的螺黛笔开始描眉。
喜珠见状,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小姐,让奴婢来吧。”
“不必。”卫珑音摇摇头,专心描绘眉形,喜珠则拿出妆奁匣,“那奴婢帮小姐挑一支簪子。”
满匣子的玉钗头饰,那支梅花玉簪实在亮眼的紧,其它的发簪珠花竟被它的光彩比了下去。
喜珠有心选这支,小姐佩戴定然好看,但小姐似乎对太子不怎么热络,平日里更是绝口不谈这桩婚事。
喜珠犹豫之间,卫珑音已经描眉完毕,一眼就看见了妆奁匣中那支耀眼的梅花玉簪,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太子昨夜的那番告白。
太子沉疴多年,向来内敛端克,没有哪个女子能真正入他的心。太子对她有情,是她属实没想到的。
如果是上辈子十六岁前的自己,应该非常喜欢它。
然而,今生许多事已然同上辈子不同,夏侯觞也会变得不一样吗?
卫珑音恍惚了一下,旋即自嘲一笑,地狱中的恶鬼怎会施恩人间?
她轻声道:“将太子送的簪子收起来,束之高阁。”
这是不会佩戴的意思。
喜珠有些惋惜:“这支簪子宛若替小姐量身打造,戴上不知道有多好看呢。”
卫珑音怃然道:“好看,未必适合。”
太子是储君,浮光锦绣,但不适合当她的夫君。
纤细玉手径直略过梅花玉簪,选了一枚简单大方的珠花戴上,卫珑音又对镜整理了一番仪容,便出门去了书房。
新年一过,便是元和二十六年,也是这年岁末,夏侯觞将篡位登基。
她想问问舅父打算何时送夏侯觞出府?
一想到此人,她心里就乱糟糟的,此前只想跟夏侯觞划清界限,等他伤好,就要将他送出霍家。然而,真将人送走了,霍家就能在皇位更迭中置身事外吗?
似乎不能。
卫珑音到的时候,霍侯爷和霍安邦正在议事,是北安河那边的查探有了结果。
之前泰温帝派了刑部官员到地方调查,涉嫌炸毁北安河未遂的主犯皆被判了斩首抄家,主使者乃两名地方官吏,一个是主管水利诸事的许员外郎,一个是北安县李县令。
两人供认不讳,轻易承认了罪行,年关前已经在牢里自杀身亡,二人的口供便成了死证。
一个员外郎,一个九品县令,就敢坑淹数万大军吗?不过是推在明面上的替罪羊。
“……好在我们的人顺着李县令生前还未来得及销毁的信件中查到,李县令曾与金州郡守钱方易有过往来。李县令与钱方易是同一年的进士,曾经同住过一家客栈,两人都是毫无背景的落拓寒门学士。
然而,钱方易的官路无比顺畅,短短几年就从不毛之地的县令升迁到了金州郡守,那李县令却是多年未曾升迁。”
霍安邦顿了顿,继续道:“由李县令和钱方易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查到了钱方易和齐家隐藏的关系。钱方易家境落魄,曾受过齐家的资助,是齐善伦的学生,只是这层隐晦的师生关系没多少人知道。”
霍侯爷接过话道:“钱方易是齐善伦的学生,而李县令是在钱方易主动联系他不久后,就与许员外郎密谋将炸药埋在了北安河堤坝,只等霍家大军经过峡谷,就毁堤炸河,水淹三军将士。但如今证据不足,不足以将钱方易和齐善伦这等伪善贼子拉下来。”
霍侯爷虎目怒瞪,越说越气愤,一掌狠狠地拍在桌案上,“齐善伦身为集贤殿大学士,平时人模人样的,满口仁义道德,修圣贤书教化学子,谁能想到背地里竟是此等祸乱朝廷的蛀虫?”
卫珑音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霍侯爷道:“舅父,先喝口茶,气大伤身。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真小人,而是伪君子。我们现在知晓了齐家的真面目,自是有了防备和应对之策,总比被蒙在鼓里强。”
霍侯爷接过茶盏,平复了一下心情道:“音音说的在理,没有确认齐家的恶行前,舅父总觉得齐善伦不可能是那种人……哎!”
卫珑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果不是碧抚的背叛,也不会这么快查到齐家头上。
“可是,齐家又是听命于谁行事?”卫珑音总觉得霍家早就被暗中的财狼虎豹盯上了,整个霍家被一张巨大紧密的网缠绕,只等时机成熟就将霍家一网打尽。
换言之,霍家的覆灭对谁最有利?
危机四伏中,所有人都是怀疑对象。但是,太子不可能。
霍家的存在,对太子才是最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