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珑音缩了缩脑袋,下意识就要抬手就要关窗,一只手横亘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动作。
夏侯觞的手被窗子狠狠地夹了一下,他却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当触及那双微红泛肿的明眸,胸腔里消散的戾气再次升腾起来。
“小姐,谁欺负你了?”夏侯觞看着她,一字字道。
“没有谁欺负我。”卫珑音只觉得莫名奇妙,她看着挤压在窗子中间的手,扭过头道。
“你眼睛红了。”夏侯觞的手撑在窗上,不给她关窗的机会,“你哭过了。”
他竟观察得这般仔细?
卫珑音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侯公子,你该回去了。”
夏侯觞道:“是宫里的人欺负你了?”
“不是。”
“那是谁?”
夏侯觞似乎非要一个‘有人欺负她’的答案,卫珑音本就心情不好,也有些恼了,直接冲他低喊道:
“是我自己,行了吧。”
夏侯觞明显不信:“我听说你今日被皇后召入宫,皇后慈善向佛,应该不会为难你,让你难堪……”
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么,小姐还见了其他什么人吗?是其他人让小姐难受了?”
卫珑音眉心微凝,心中登时警铃大作:“侯公子,你倒底想说什么?”
夏侯觞低声道:“太子是小姐的未婚夫,想必小姐也去见他了?”
“没错,我与太子确实叙了一会儿话。”卫珑音直接承认了。
“一会儿?”
分明一个时辰之久。
卫珑音想到这段身不由己的赐婚,想到赐婚的缘由,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压根就没注意到夏侯觞的情绪又不对了。
她的声音亦低了下去:“我是想到皇家的赐婚从来都非我所愿,我才会难受的哭。”
抬眸对上夏侯觞变幻莫测的神色,她心中惊了惊,又补了一句,“霍家也从来没有攀龙附凤,攀附皇权的心思。”
夏侯觞根本不在乎霍家是否攀附皇权,一句‘非我所愿’便让他阴郁的心情遇阳而散,那一瞬间,仿佛天光冲破无边无际的黑暗重新照耀在他心底。
他看着被融融月色笼罩的少女,月光洒在她瓷白的面庞,透着一层奇异的微光。
“所以,小姐不会让太子吻你,对吗?”
卫珑音心中一震。
这一世的夏侯觞竟然开始在意她是否被别的男人亲吻?这说明了什么,她有些不敢想。
见她沉默,夏侯觞又道:“小姐会让太子像我们那夜在水中一样亲你吗?”
卫珑音小脸又红又白,嘴唇动了动:“不会,我从来都不喜欢太子,自然不会让他这样做。”
毕竟同夏侯觞相处三年,她知道如何答,最能令他满意。
夏侯觞笑了,艳丽唇瓣的笑容如开在地狱的靡靡之花,诱人沉沦,也让人毛骨悚然。
他站在窗外,略微倾了倾身,笑看着卫珑音,在她愣神间,忽的伸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她眼皮一跳,但他没有其它不规矩的动作,而是将一把匕首放在她手心。
“小姐,你的匕首,如样奉还。”
这是她落下的匕首。
那晚,她想用匕首刺伤自己保持理智,而他不忍她自伤,徒手接住了她的匕首。
刺目的鲜红,犹在眼前。
手背肌肤下是他有些咯人的粗粝掌心,那道深长的口子已经结了疤,卫珑音滞了滞,也不知被何种情绪牵动,她握紧匕首,顺势从他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谢谢。”
夏侯觞低眉盯着自己掌心蜿蜒的疤痕,薄唇轻启:“小姐对我永远都不必说谢谢这两字,因为,我可以为小姐做任何事。”
卫珑音愣了愣:“没有谁能够无条件为他人做任何事。”
不知是不是月色映衬的原因,眼前的少女美得如诗如画,也不知是不是今夜月色太过迷人的原因,他只想释放出真正的自己:
“小姐真的很聪明,但我需要的条件很小,很小。”
只需要他的猎物付出很小很小的代价。
卫珑音莫名的心慌乱跳,冷脸斥了他一句‘胡扯’,快速地关上窗户。
夏侯觞静静地看着映在窗户上的那抹剪影,低头吻了吻自己的掌心,上面残留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是她的味道。
这一点点甜香,无异于饮鸩止渴。
怎么能够呢。
他抬手撑在窗户上,心底的野兽在昂头苏醒,叫嚣着想要登堂入室,但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后的人儿,转身离开。
徐徐图之,还要莫要吓坏他的猎物。
除了送人下地狱,他好像找到了一种真正有趣儿的事。
等了片刻,见窗外没动静,卫珑音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见夏侯觞已经不在了,紧绷的心绪总算松懈下来。
夏侯觞今夜的言行举止,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他对她有所图。
同样的,她对他亦是有所图谋,图他能护住霍家。
她不知道,在选择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她和夏侯觞的走向如何,也不知道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她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