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男子在为小鸟擦拭完羽毛后停顿了片刻,随即冷哼一声,又取出一方崭新的手帕,第十九次重复着动作。
小鸟似乎感觉到了即将再次被包裹的预兆,原本安静地躺在主人手中的它突然剧烈地扑腾起来,主人的发尾流苏随之大幅度地摇曳,某一瞬间,左右乱撞的小鸟找准空隙,从它主人的手中快速飞了出去。
它灵巧地穿梭于花枝之间,最终在温泉旁的树干枝上停歇,收起翅膀,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它的主人见状,也终于放下心来,拿起宿则面前的茶壶,为自己斟上了一杯清茶,轻抿了一口。
“你来干什么?”
对面的人动作微顿,仿佛在思索,面容纠结了许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
“阿则,陪我下山一趟吧。”
“所以你让我陪你下山,仅仅是因为此事?”
三天前。
江复轩照往常一般,正在修炼,却感受到了师父的传唤,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前往正殿。
长明宗的正殿恢宏庞大,两扇精美的雕花大门向外打开。透过门扉,可见大殿中央悬挂着一张硕大的地图,其上细致标注着回天大陆每一片知名的土地。地图之下,是一座由整块天海石玉雕刻而成的宝座,上面镌刻着长明宗的派徽,熠熠生辉。
沿着台阶下行两步,便是宽敞平坦的大厅地面。左右两侧各自分布着两把黑檀木长椅,代表着长明宗下属的四座峰。
此时,正殿中只有一人。
“师父。”江复轩恭敬地行了一礼。
长明宗宗主唐悲站在台阶之上,目光凝视着墙上的地图。听到江复轩的声音,他转过身,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
江复轩接过信件,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眉头紧蹙。
“复轩。”唐悲的声音从上方响起,“跟随自己的内心。”
“弟子知道了。”江复轩行礼之后,匆匆离去。
宿则听完江复轩的讲述后,不发一言。
起初,江复轩还算平静,但不久后,他忍不住用肩膀轻触宿则,“你难道对信中的内容不感到一丝好奇?”
宿则继续沉默。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江复轩败下阵来。“就你这性格,也不知道未来的道侣能不能受得了。”
道侣一词,仿佛某种开关,触动了宿则心中深埋且不见天日的秘密。
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气。
“信件的内容也没什么,你知道我拜入修真界前的凡界出身吧。”江复轩并没有发现宿则的异样,他自顾自的前行,“江氏自称隐士一族,虽表面不问世事,实则依靠联姻维系家族荣耀。尤其是近百年,愈发嚣张。虽然后代婚嫁均显荣耀,但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江复轩一边说,一边转头,却发现宿则并未跟上,而是落后了几步。
他立刻转身,跑回宿则身边,拉着他继续前行。
“但有一位与雍国皇室联姻的女子,她颇有些手段,一路攀升至皇后之位。如今她遭遇了困境,回到宗族求助,宗族将信转交给我,请求我下山援助。”
江复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帮助她保住孩子。”
一直同行的宿则仍旧有些呼吸困难,一时没听清江复轩的话。他侧过头,看向江复轩,能很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嘲弄中带着些许哀伤。
“胎儿尚在母腹之中,她都无法保护,待到出生,她又怎能保护得了?”
宿则知道,江复轩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长明宗弟子众多,和宿则聊的来的很少。江复轩与宿则同师,因着这层关系,江复轩算的上是宿则亲近之人。
多年来,宿则从未听江复轩提及过自己的往事。
看着江复轩哀伤的面容,宿则忽然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他才拜入长明宗不久,性格活泼,总是喜欢缠在唐悲身边。唐悲身为宗主,无暇顾他,又担心他自己一人孤独,便将宿则托付给了沉默寡言的大弟子江复轩。
那是宿则第一次见到江复轩,年幼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江复轩,望向自己的目光,冰冷无情,就好像是在看死人。
百年流转,当年沉默的大弟子变得愈发轻佻,而活泼的小弟子却愈发沉默。每每想起此事,唐悲都悔不当初。
短暂的沉默后,宿则轻轻拍了拍江复轩的肩膀。得到师弟回应的江复轩一改哀伤,兴奋地搂住宿则的肩膀,“师弟,此次下山虽是受人所托,但不必急于一时,就当是放松心情吧。”
“我们先沿着城镇进入中州,抵达后通过传送阵进入淼州,再穿越城镇抵达雍国。”江复轩满怀期待地比划。
“我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