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无尽的沉默……
隔壁床的男生今天就出院了,梁嵛做手术的时候他正好走,所以此刻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人。
常妙倒是很想说话的,可她怕梁嵛不好意思也就没好意思说话,低头在手机上刷刷刷,也不知道在刷什么。
五分钟过去,常妙有点耐不住了,放下手机,往梁嵛身边靠了靠,然而她刚一凑近,梁嵛就把头往旁边一扭,还装看不见呢。
“你不理我?”
“你真的不理我啦?”
常妙鼓起腮帮,轻声哄他,“其实你不用在意的,谁还没个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是你的家人呀,对不对?”
提到家人,梁嵛倒是转眸看她了,可动了动唇,只蹦出三个字。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常妙想法子解释,“如果你说的是生理问题的话,你想啊,咱们老了以后,走不动了,估计也有类似的情况,那个时候你也不愿意?”
梁嵛:“那就等我老了再说。”
常妙:“……”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人这么轴呢!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硬了,梁嵛沉吟片刻,正色说:“妙妙,我不想你为我做这些。”
常妙:“那要是有一天躺在这里不方便的人是我呢?”
梁嵛盯住她,“呸。”
常妙:“……”
常妙:“……………呸……”
常妙:“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理呢!”
梁嵛:“嗯,那我就不讲理。”
常妙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有拿他没办法的时候,两个人僵持着,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两名护士推着一个新的患者进来了。
医院就是这样的,病房里这个走那个来,好像总是不缺病人。
这次住进来的是个快四十的男人,也是腿部受伤,今天是做完手术第五天,老婆陪着他。
只是不知道他的具体是什么情况,从一进来就一直在哼哼……
“梁嵛家属。”
其中一个护士是护士站的,常妙早上刚见过,“欸,你好。”
护士:“你好,那个你拜托我找的护工我给你找来了,姓刘,你们可以对接一下。”
常妙这才注意到人群后面还站着一个大叔,她忙道谢,“好,谢谢你。”
护士:“没事。”
等人走了,病房安静下来,刘长春上前又重新介绍了下自己。
“常小姐你好,我姓刘,在这边干护工都干了四五年了,你放心。”
常妙浅浅打量了下他,年纪五十往上,头发掺白,黝黑的皮肤没有经过细致的保养,一看就是曾经干过苦活的人。
她没什么意见,转头去看梁嵛。
——这就是刚才的事件发生后,梁嵛当即做下的决定。
梁嵛:“可以,那后面就麻烦你了。”
刘长春:“哎,好!应该的应该的。”
护工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从有了决定,到护工上岗,半个小时都不到。
但常妙也没办法,梁嵛在这点上非常坚持。
隔壁的痛苦呻.吟声不断,这边倒是一片静默,对于梁嵛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护工其实并不需要操心太多事情,哪怕他们找来的这个大叔有多么踏实用心,多数时间也只能在这里坐着刷刷手机而已,而这里的每一个床位旁边,有且只有一张椅子……
梁嵛略顿,望向常妙,“妙妙,你回去吧,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
刘长春也附和:“您放心,我会看顾好患者的。”
梁嵛既不愿意,又有护工在这陪着,常妙想了想,便应道:“那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梁嵛给了常妙一个放心的笑容,“嗯。”
-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深夜,梧溪下了一场小雨,常妙早上起来看到路面,才知道下雨了。
阴天天沉,看着人心情好像也不太开阔,常妙吃过早饭,十点到的医院。
然而一进病房,她诧异地发现,梁嵛居然在睡觉。
常妙没叫他,问刘长春:“他昨天怎么样?”
刘长春:“麻药劲儿过了伤口就一直在疼,半夜总是疼醒,睡不着,今天早上发现有点低烧。”
“发烧了?”
常妙有些紧张。
刘长春:“嗯,不过你也别急,这个属于正常情况,我以前照顾过很多这类病人,刚做完手术是会难受好几天的,后面慢慢会好的,医生也来看过了。”
常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刘长春于是也不再占位子,病患家属刚来,总得在这陪一会儿,他主动说:“那我去门口找个地方坐着,有事叫我。”
“好,谢谢。”
说话的功夫,梁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常妙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安静望着她的眼睛。
常妙对他笑了笑,坐到床边,伸手覆上梁嵛的额头,确实有点热。
梁嵛闭上眼睛,等她的手离开才睁眼,“没事,医生说了,是正常反应。”
“嗯,刚才刘叔也说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常妙感觉隔壁床的男人好像往他们这瞟了一眼,常妙余光扫了眼,没当回事。
只是,没想到梁嵛这一烧,居然一直持续了四五天。
护士过来量过体温,记录后走了。
中午,两个陪护病人的都出去吃饭了,隔壁床的男人扭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实在无聊的很,试着跟梁嵛说话,“小伙子,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梁嵛看向他,男人转病房这几天,偶尔会和他说几句,他通常礼貌回复几句就作罢了。
今天也是,他嗯了声,说:“好点了。”
男人一听,眼神却有些古怪,叹了口气,“这你就见外了不是,咱情况都一样,有啥不能聊的,我这都手术多少天啦,身上还疼得不行,你这发着烧,能好到哪去?”
梁嵛:“……”
梁嵛不说话,男人就觉得说对了,“不过,你现在这样子心情不好,不想谈我也理解。我们村有个人几年前也是出了车祸,本来想着做完手术就好了,结果发烧,发炎,最后痊愈的不好,把半条腿都锯掉啦!”
梁嵛:“…………”
男人想起这事也愁人,他就怕这个,这几天闹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后半辈子没法过了,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更疼了……
痛苦的呻.吟声又响起来,梁嵛望着天花板,昏昏沉沉,不久又陷入了睡眠。
-
“医生……”
迷迷糊糊中,梁嵛听见了常妙的声音,下午阳光正盛,他躲开窗户的刺眼,望向门口。
屋内刘长春不在,隔壁床的男人也睡着,偶尔窗外鸟鸣,衬得愈发安静。
门口的确是有人的,他听到住院医生的声音,但距离过远,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几个关键字。
“……不好……可能影响以后生活……”
不好?
什么不好?
什么会影响以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