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求道曾拜菩提老祖为师。”
李抒音反应过来:“哦,你是说我也要认你为师呗?”
“为师就不用了,”他说,“你认我当哥就行了。
“我说你们男生,”她手背撑着脸看他,“真的很怪癖哎,是不是都热衷于给人当哥啊?”
“也不是,衡啸云他们就更倾向于给人当爸。”
“......”
“好啊,杨沥深哥哥。”她故意把字很重。
“很好。抒音妹妹,哥哥会保护你的。”
文奥班只有他们两人参加培训,下了课就一起去超市买饭。李抒音想拿一瓶君乐宝,打开柜子毫无预兆地冲旁边打了个喷嚏。
“我来。”杨沥深站在她身后,伸手从高处拿了给她。
李抒音道谢,到旁边的位子上坐着,为了方便同学,超市的旁边放了几十张椅子,此时坐了很多同学,还有边角的一个还空着。她走过去还没坐下,位子就被人抢先了一步。
林子瑶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坐下来挑衅地看着她,她的几个同伴也顺势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去。
李抒音平静地看着她:“抢位子不好吧?”
“我抢了吗?这位子是你的吗?写你名字了吗?”林子瑶手臂搭在椅子上,翘着腿看她。
李抒音抿紧唇,半晌开口道:“你真可悲。”
一听这话,林子瑶立马怒了,她唰地从位子上站起来,牢牢盯着李抒音:“可悲?有你可悲吗?是不是觉得自己可伟大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圣母救世主啊?就因为你,浦益凯要转到别的地方上学,还要被别人造谣!”
李抒音眼神变冷:“所以我说你可悲,拎不清事情本质!再说了,这是我和浦益凯的事,你什么立场掺和进来?”
“你——”
林子瑶恼羞成怒,眼神四处看了看,有不少同学都看过来。她目光落在一杯奶茶上,想都不想就掀开盖子泼了出去。
李抒音本来离她就近,躲避不及,却有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冲击力之下,她撞进了杨沥深的怀里。
滚烫的奶茶尽数泼在了杨沥深的校服外套上,极快地洇染开来。
李抒音退出他怀里,反应过来让他把外套先脱了。杨沥深插兜站在她身前,眼神在几个女生身上转了一圈。超市里的同学都看着这一出闹剧,听到杨沥深冷声说:“动手不好吧?什么事是用嘴说不清楚啊?”
李抒音胸口起伏不定,她拽了下杨沥深的胳膊,把他拽后两步。
“错的不是我,”李抒音上前直视林子瑶,“错的是那些拉帮结派的人,是那些造谣别人的人。”
“还不是你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让浦益凯被人造谣?你一点没有愧疚吗?”
“什么无关紧要。”
“张浩然!你不就是因为他——”
“对!”李抒音打断她,目光十分地冷,“我就是为了张浩然,他被霸凌不知道反抗,别人帮他一下就不行了吗?关他什么事?又关浦益凯什么事?说到底还不是那些霸凌和造谣者的错,你不就是其中一员吗?造谣别人惯了。你这么替浦益凯鸣不平,那你那些小团体造谣他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主持正义啊?”
林子瑶握紧拳,目光闪烁道:“你......”
李抒音低下头,掏出手机操作了两下,翻到浦益凯的电话,递给她:“来,打给浦益凯,让他从南通回来,咱们一次性掰个清楚。”
林子瑶轻喘着,目光落在手机上不动。李抒音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这么喜欢浦益凯,还看着他被人造谣是同性恋啊?你抓着我不放,你怎么不去反抗她们啊?”
她目光落在她旁边的那群姐妹上。
林子瑶脸色变白,在场的育仁同学听说过这件事,都在窃窃私语。李抒音还举着手机,林子瑶咬牙道:“是,浦益凯本来也可以来洪中和我们一起读书的,就因为......你要是不把他牵扯进你的破事呢?”
话语最后,她语气已经有些哽咽了。
杨沥深的外套是不能穿了,正好超市旁边是干洗房,李抒音拿着让阿姨给洗一下。
她刷了自己的校园卡,看着阿姨把衣服拿走了,随后指了指前面的后花园,和杨沥深一起走过去。
“谢谢啊。”她说。
杨沥深低着头说:“没事,刚说了要保护你,就来了实践的机会。”他手从裤兜里拿出来点了她一下,“你这声哥没白喊。”
李抒音被他的话逗乐了一瞬,笑意又淡下来:“浦益凯是我初中的同学,因为我让他帮我做了一件事,结果害他被人造谣,他高中就只能到别的地方上了。”
“唐梦今天也是为我出气,其实,我在林子瑶面前不说,确实是我对不起浦益凯。”
杨沥深默默听着,突然说:“人是由从众心理的,很难摆脱群体的影响。之前文科不是看过勒庞的《乌合之众》,刚刚那个女生就是躲在群体里的人。”
下午搬的书,其中一本是王开岭的《精神明亮的人》,朱旭东因此让每周写一篇读后感。唐梦对法国大文豪福楼拜每日按时看日出的举动同样欣羡。
“我觉得之所以叫‘精神明亮的人’,就是因为能看到生活中许多被大众忽视的东西,比如福楼拜看日出这件事,在现代的社会里,物质价值的创造才是最容易被看到的。”
刘景一接过话头:“看日出这种事,在江苏学生中是不存在的。”他强调道:“尤其是江苏的高中生。”
洪中晚自习上到十点,周末放假都要做卷子,想要真正的假期,只有噩梦般的大考之后。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旁边有人说:“倒也不是所有的高中生都是这样,比如南京那边的教育资源好,人家就可以拓展课外活动,我们只能通过付出更多的时间来弥补这种差距,最后反而考得没有人家好。”
“资源的倾斜同样决定着生源的质量。”
“照你这么推理,那生源的质量又是什么决定的?”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李抒音突然合上书,趴在桌子上。
杨沥深翻着手里的书,头都没抬:“按时看日出,其实昭示着一种积极对待生命的理念,与其推断它实现的可能性,不如把它当成一种人生目标。”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首诗吗?”
杨沥深转头看她。
李抒音说:“汪国真的《热爱生命》。”
她说完,看着杨沥深把桌子上的满分数学答题纸拿起来,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证明过程,在他手里翻折成了一只紧实的蜻蜓。
他捏着那只纸蜻蜓的尾巴,轻点在她的眉心。
李抒音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听他说:
“送你一只蜻蜓。”
孙栋很快带队回来了,国庆奥赛班也在楼底的大教室补课,据说请了南通中学的数学组组长过来讲课。大教室里坐满了人,空调开了也抵不住的热意。
易敬森拿着本子扇风:“军训了军训了啊!”
大家都在哄笑。
姜晓琪也用手扇了扇风:“连柯云珈都讲:感觉我们这届要是不出十个清华北大,洪中就要倒闭了!”
柯云珈是太子班的人,是23班常年第一,一贯埋头苦学,从不抱怨洪中的魔鬼制度,这样的人说这种话,旁边的人听着更是要笑疯了。
胡文洁听她说,不由看了眼前面的柯云珈,他正低头看书,只有一个挺瘦的背影。
正好这时教导主任李健和张坤出现在门口,大家安静下来。李健肃着一张脸,把一摞材料放到前面的桌子上,让胡文洁给发下去。胡文洁抽了点下去,喊另外两个班的数学课代表。
唐梦哼了一声:“又够邵美真表现的了!”
李抒音轻笑:“只要她在其位谋其政,管她做什么呢?”
邵美真做21班的数学课代表,作业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说,而自己往往早早写完了,对于自己看不爽的人,自习课讲一句话都能被她记在本子上。
在唐梦眼里,这样的人已经是恶贯满盈了。
邵美真不是太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最常见的表情就是抿着嘴面无表情,但有时为了博取关注,也会很大声地参与同学间的讨论,诸如二次元动漫或者韩国男团。
她一排一排地让传过去,却亲自把杨沥深的那份材料给了他。
唐梦看到,暗暗撇了下嘴:“她不是对杨沥深有意思吧?我想起来了,她初中也是附中的!”
李抒音拍拍她,示意别说了。
下午的课一结束,大家一窝蜂地出去了,今天可以去后门的小吃街。衡啸云从前面绕过来,站在长桌旁边,说:“抒音,你吃啥我给你带了。”
“好啊,随便。”李抒音答应完又和旁边的女生接着说话。
去后门的路上,易敬森问杨沥深:“怎么突然对奥赛失去兴趣了?初中那会儿你不是天天磕那些竞赛吗?”
杨沥深轻笑:“我到文科都快三个月了,你现在问这个?”
“哥们绝对相信你的实力,只是这个文科感觉不太适合你,那些多愁善感风花雪月的,你学得来吗?”易敬森说着叹口气,看着前面的天,“你知道我每次看作文汇编都是什么心情吗?李抒音她们每次写的那些,我感觉我已经不具备人类的理解力了。”
杨沥深嗤笑一声:“你当狗,别阻碍我当人。”
易敬森嘶了一声:“我说你小子怎么还是这么毒舌呢!正好,你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把李抒音的那些语文笔记借给我看看。”
“借她笔记的人可能已经排到高考那一天了。”
易敬森瞪着眼睛:“什么?”
回到教室,杨沥深一眼就看到了李抒音旁边的钟华阳。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李抒音中途还笑了一下。等到钟华阳回去了,杨沥深才迈着步子回到座位。
李抒音正在吃衡啸云给她带的炸酱面,后面有人拍她的背。
杨沥深递过来一张纸,他手指匀称修长,白皙的手臂可以看到隐隐的青筋,他点了点嘴角。
她接过来:“谢谢啊。”
杨沥深摆摆手,站在桌边,他目光一侧,和钟华阳的视线对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