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项目结束后,姚蓁因为膝盖上的伤,行动有些不便,就被她家里人接回去了。
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衡啸云难得沉默了。
易敬森瞥了他一眼:“怎么了?姚蓁一走,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衡啸云不理会易敬森的调侃,他抹了把脸,有些感叹:“感觉自己以前过得太潇洒了。”
周围的江煜其和易敬森都大惊。
易敬森:“干嘛啊?你这一副要痛改前非浪子回头的样子让我好害怕啊!”
江煜其筷子里夹起的菜都吓得掉了回去:“儿子,别吓爸爸!你这都不像是我捡来的儿子了!”
衡啸云扒了口饭“就这么放过那小子太便宜他了。”
易敬森深有同感:“23班那群人,你们不觉得太他妈傲慢了吗?你看孙栋,平时眼都要长头顶了!”
李抒音回到教室,靠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前面刘景一的桌子里,胡乱塞了一件校服外套,桌子上连只笔袋都没有,一支没笔帽的黑笔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
她再看旁边的桌子。
杨沥深的试卷叠得整整齐齐一摞,码在了桌子左上角。
她心里叹了口气,拿出桌洞里的书,给钟华阳送过去。
23班正在切蛋糕,钟华阳订了个生日蛋糕拿来班里,他挖出一块,到走廊里碰见李抒音。
“李抒音,”钟华阳喊住她,“我说要给你送块蛋糕呢,就碰到你了。”
“生日快乐。”李抒音递上礼物。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可以。”
钟华阳抽开丝带,露出里面崭新的书封——《乌合之众》。
他弯唇笑了笑:“谢谢。”
李抒音要走,钟华阳又喊住她:“李抒音,你将来会去北京上大学吗?”
李抒音笑着,点了点头,她端着一块蛋糕回去了。
没多久,杨沥深几个人从东边楼梯上来了,他和几个男生走在一起,直到后门才迈进班级。
“你吃完了?”
杨沥深仔细地把外套搭在椅背上,点点头。
李抒音单手捧着蛋糕,示意道:“你吃不吃?”
杨沥深坐下来,看了眼,启唇:“你爱吃?”
“......不吃太浪费了。”
杨沥深接过来,把奶油扒到一边,面不改色三两口吃完了,起身到后面扔了。
“......”
李抒音拿起他的水杯,接了杯水,递给他。
杨沥深一口饮了大半杯,才压下嘴里甜腻的味道。他捧起书翻看,垂着眼睛,仿佛没看见她打量的眼神。
晚自习的铃响起来,但今天没多少人管,教室里稀稀疏疏的,没多少人。
李抒音翻开积累本,开始抄录语句。
班级里空着好多位置,同学都在嘈杂地玩闹着,李抒音和杨沥深在最后一排,仿佛被隔绝的两个人,他们不受外界的干扰,只专注自己的学习。
下课铃打的时候,杨沥深放下书,捏了捏眉心。
李抒音手下的作文只写了一半,开头引用——
“我今天的生活,绝不是我昨天生活的冷淡抄袭。”
杨沥深瞥了眼,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李抒音转头看他,稍稍瞪大了眼睛,她突然笑了一下,深呼一口气,眼里有希冀——
“我要让世界听见我的声音。”
她看着前面,眼神亮亮的,接着说:“用我的眼睛和文字让更多角落里的声音被听见。”
她反问:“你呢?”
杨沥深沉默一阵,才说:“帮助别人,实现梦想。”
李抒音笑着说:“喂,你这个太官方了吧?”
杨沥深也隐隐笑了下,却摇摇头不再说了。
洪中十点才下晚自习,李抒音和杨沥深一起去车棚,走西边楼梯要经过两个理奥班,衡啸云他们也出来了,嘻嘻笑笑的,经过23班的走廊,却故意撞了撞那班人,23班的男生想发火,却看见人已经走远下楼了。
到楼下,李抒音忍不住说:“你能别那么幼稚吗?这种人你和他来拳脚功夫有什么好处?”
衡啸云沉着脸不说话。
江煜其说:“李抒音说得对,23班那群人,和他硬刚没必要。”
李抒音抿着唇,沉沉看着前方,“你们理科不是在搞奥赛?多拿个省一,高考多上线985,可能比拳头更让他们和孙栋打脸呢。”
李抒音拉着杨沥深一起走了。
她住城东,杨沥深住在东面还要偏南的小区。
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相伴着回家,并没有许多的交流,只有夜晚天空中相伴的繁星。
杨沥深看着她进小区,才骑车走了。
李抒音拿钥匙开门,家里的卧室传来吵架声,似乎都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母亲陈丽柔声音尖锐:“你算什么男人啊?没见过那你这么懦的!你去把钱要回来是能死你吗?”
李宜勇语气为难:“我去要啦,他说他手里没钱,那我能说什么?”
“没钱?没钱他家在外面办的厂怎么还能开起来的?你不去要,抒音生病的时候要是因为他不还钱没救过来,我看你上哪哭!”
“那不是救过来了吗......马上抒音就下课了,别说了......”
“救过来?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为耽误了……”
李抒音在玄关深吸一口气,抬高声音:“爸,妈,我回来了!”
李宜勇走出来,脸上堆着笑,“回来了?给你煮碗面?”
李抒音摇头:“不用,你们怎么还不睡?”
“现在就睡了,那你也早点睡啊!”
李抒音点头,看着李宜勇关上了卧室门。
李抒音坐在窗前,这样一个夜晚,透过玻璃,远处每栋楼只有几户还亮着灯。
远处看着,橘黄色的窗户,像长方形的灯笼,在漆黑寂静的夜晚,飘荡在无垠的星空中。
她病后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轮椅,中考后的暑假,母亲陈丽柔为了照顾她,正式提了辞职,直到现在还没有工作。
母亲好强,婚姻里在高处待惯了,辞去工作后,事事都要向父亲开口要钱,这种落差让她落了脸面;父亲虽然老实温和,在大事面前却优柔寡断,虽然在事业上还算顺利。两人在最近似乎经常争吵,像是两块齿轮,咬合了十几年,终于发现对方不合适,于是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李抒音看着那些“灯笼”发呆。
她莫名地想起了杨沥深,他是否也会有这样的苦恼?母亲的离世,他是否也有这样伤心的时刻?
天赋异禀的杨沥深,似乎永远都是初见的样子,橙白色的校服,胸有成竹、云淡风轻。
3000米,是运动会的最后一项赛程,也许是因为几日的疲惫,操场上的人少了大半。
杨沥深仰头喝着矿泉水,刺眼的夕阳让他眯起了眼睛。
刘景一刚结束撑杆跳,坐在椅子上休息,李抒音给他拿了瓶水。
唐梦抽出纸巾递给他:“没看出来嘛,刘景一,亚军耶!”
刘景一嘿嘿一笑:“唐大小姐过奖过奖了!”
李抒音拿着号码牌朝杨沥深走去:“这两天你都不太开心啊?”
李抒音闷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没有。”
杨沥深说:“那我考考你,英文字母有多少个?”
“26个啊。”
“没错,我再问你,英文字母有多少个?”
李抒音转到他面前,用一种“那还用说吗”的表情看着他:“26。”
“不对。”杨沥深笑了,“是52个,因为还有小写的字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