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嗷嗷的叫声余音绕梁，薛素笙也懒得再管他们了，她累的手都快抬不动了，死鱼眼盯着石碑发呆。

盯着盯着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洞穴里的风一吹，后背的汗和水黏成一团，她冷的直哆嗦，下水捞十二她自己浑身也湿透了，奈何这具身体法术不精，唯一能帮她烘干衣服的人又躺着，薛素笙悄悄往十二身上靠了靠，挨近一点两个人都能取暖，好歹冻不死。

梦里混沌一片，孩童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奔跑，身后乌泱泱追着一群拿着兵器的人，一头乌发凌乱飘在眼前，孩童拼命甩动自己的双腿，拽着身体往前攀。

鹅毛大雪飘落，掩盖了逃窜的踪迹，那一个个无脸的人丢了行踪，在茫茫雪地上叱骂怒吼。

“丢了，爷爹个腿的小野种！”

“别找了，老子要冻死了，反正这晚上全是狼，他活不了！”

“走啦走啦！”

直至金轮下坠，雪地进了夜色，缩在雪堆里瑟瑟发抖的孩童才敢慢慢爬出来。

他的四肢冻的发麻，嘴唇乌青，不断颤动着，衣衫褴褛，孩童的额头有一对极为显眼的角，那角从额头如树枝样伸出来，青黑乌亮，形似龙角却更比之昂扬尖锐，倒像恶鬼。

那孩子虽是人形，行动却仿只警惕的幼兽，待人走了，四肢并用爬出来，在雪地上刨翻，夜色里亮起一双绿眼睛，如幽幽鬼火。

他瞬间回头，弓起背朝鬼火哈气，数双绿眼睛密密麻麻地点亮，一只口流涎水的灰狼从树丛后走出，气定神闲摆出攻击架势，对这猎物势在必得。

孩童双手在地上抓牢，先发制人嘶吼着扑了过去。

……

狼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染了整片雪地，孩童沉默片刻，肚子传来绞痛，他又望了两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吃了它，吃了它肚子就不会疼了，孩童眼瞳发黑，猛地趴在狼尸上大口撕咬起来，咬下的血肉横飞，血液飞溅了他一脸，树丛后的狼群被这强悍的猎食者吓到，在一声声狼嚎中连连后退，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那孩子吃饱了，觉得冷，就躺在狼冷透的尸体旁，蜷缩成一团，依靠那些仅剩的毛暖和身子。

“我的儿啊，你要记住，我们虽是妖，但比那仙和人要好上百倍，自由是我们的天性，这世间万物都合该是我们的。”女人的声音清凌，又带着母亲的蔓柔，她一边串着手上的念珠一边向坐在旁边含着手指的男孩说话。

男孩歪着头一点一点，乌黑的眼瞳里和女人一般挂着两弯月，竖瞳随着他的呼吸一缩一放：“那我喜欢的，都是我的？”

“是啊，都是你的，你喜欢的，就去想办法把他抢来，这样，就永远都是你的了。”

女人似乎不觉得这有问题，咯咯笑着回答无知懵懂的孩子，连裙摆也跟着晃动。

“苍舒。”

女人扭脸，孩子亦跟着看过去，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阔步而来。

“怎么也不给孩子梳梳头？”那男人一声叹息，话里却透着宠溺，并无半点责怪。

意识回笼，十二强撑着站起来，用力过猛又导致内体灵力流动不畅，血沫从嘴角溢出，他伸手擦掉，又坐下来，长睫扇了扇，转头去瞧躺在地上睡熟的薛素笙。

她背对着他，微微曲着身体，膝盖微弯，额头湿发蔫嗒嗒贴着脸，衣服蹭破了好几处，裙角沾了大片血迹，混着水晕开，那原本好看的百褶裙被染的如同乞丐的破衣。

十二的喉咙滚了滚，手撑在她背后轻轻俯下身，滚烫的热息喷洒在薛素笙的脸上，激的她眼皮颤了两下，他的眼珠一滚，下一刻就已直起身来。

薛素笙身上原先湿透的衣服已经被烘干了。

暖意上流，在这阴寒的洞窟不免舒心至极，薛素笙下意识追寻热源，直接将头靠了上去。

十二面无表情盯着靠在他一条膝盖上毛茸茸的头。

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

薛素笙这一觉睡的十分舒服，就是靠的枕头有点硬，再软些就好了。

打着哈欠一睁眼，面对的就是十二那张冷若寒霜的脸，惊得她打了鸡血般跳起来，十二早有预料，在她睁眼时立刻闪开头，避免了下巴再次受创的惨案。

“你……伤好啦？”

薛素笙揉着头发，半晌憋出一句。

十二还是淡淡地点头：“好了。”

“那，你恢复正常了？”

“嗯。”

空气静了片刻，十二没问她是怎么救的自己，薛素笙也没问十二阴晴不定的性格是怎么回事。

他不问她就不说，她不问他也不说，对那些秘密，彼此间心照不宣。

咔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