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奚容及时出声,制止海棠继续说下去。
她身边就这一个忠实的贴身婢女,以后说不定很多事情都会用得上。
“蛮蛮贪玩犯错,海棠一心护主,心急之下才说错了话。”
华奚容挣扎着站起来,给李氏行了个礼,“千般万般都是女儿的错,还请母亲责罚女儿吧。”
虽夏时,但莲池多高树绿植,要比其他地方更凉些。
华奚容又刚从水里出来,即使披着大氅,羸弱瘦小的身子还是不自觉打了个颤。
“你这孩子...母亲怎会忍心责罚你?”
李氏将她扶了起来,摸着她冰冷的手,神色如常:“不过你如今已满十岁,又是二房嫡长女,该做好表率才是,怎么还和冬郎一样贪玩任性呢?”
华奚容打着颤,乖巧点头,“是,我这就回去写十篇女戒。”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连惩罚都想好了。
没有给李氏任何借题发挥的余地。
李氏有一瞬的怀疑,但触及华奚容那双怯生生的,带着些许讨好神情的眸子,又放下心来。
一个十岁的农妇之女,能懂什么?
到底不是她们侯府的血脉,做事唯唯诺诺,难登大雅之堂。
李氏压下心底的厌恶,拍了拍她的手,“罢了,快回去休息吧。”
“是。”
华奚容颔首告别,由海棠搀扶着离开莲池。
等主仆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李氏嘴角的笑收了回去,朝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丝绸帕子,递给了她。
李氏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就像是上面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拿去烧了。”
嬷嬷应下,用方帕将丝绸帕子包好递给一旁的婢女,婢女接过后,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待收拾好后,李氏才转过身,看向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华明烨。
“此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华明烨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母亲,您说什么呢?华...二姐不是说了吗,是她自己失足摔下去...”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打得华明烨脸偏半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母亲?!”
他自小被老祖宗宠大,除了父亲,从未挨过侯府任何人的责骂。
李氏这一巴掌,让他心里积压已久的忐忑和不安都涌了出来,脱口而出:“华奚容就是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种,凭什么让她留在侯府,占着二姐姐的身份,享受侯府的荣华富贵?”
“况且...”
他声音哽咽了下,“您不也讨厌她吗?我那天还听到您和嬷嬷说,想把她赶到尼姑庵。”
李氏没想到这席话都被华明烨偷听到了,心里又急又气:“所以你就想让她死?”
华明烨不作声。
多少个深夜,母亲抱着二姐姐出生时的小包被哭泣,却不知怕黑的他同样也需要陪伴。
越是如此,他心中对华奚容的恨意就更深一层。
“留她在府上,是迫不得已。”
李氏叹了口气,其实当年得知真相后,她何曾不想把华奚容赶走,昭告天下寻找自己的女儿。
可老祖宗一句话,劝住了她。
当年孩子的满月宴上,梁帝特地命内官送来贺礼,并为孩子赐名“奚容”。
这对侯府来说是莫大的殊荣。
“你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个得陛下赐名的孩子其实是农妇之女吗?”
最好的办法,就是悄然将孩子找到,再以双生子的名义接回来。
纵使李氏心头如刀割,也只能接受这个办法。
可一年年过去,她的亲生女儿始终没有下落,这让她根本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华奚容,所以才想把人赶到看不见的地方。
“母亲是不想看到她,但她不能死。若她死了,那抱走你二姐姐的那户人家狗急跳墙,也杀了...”
想到自己九死一生才得到的女儿,此时不知在何处受苦,李氏心口绞痛,真真切切地红了眼眶,“母亲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那...那怎么办?”
华明烨年纪小,做这种事也是一时冲动,现在才觉得后怕了。
“她既然不记得了,就当没这回事。”
其实李氏心里也觉得可惜,原以为能借着这个机会把人送走...
“让母亲瞧瞧你的伤。”
她刚才气急攻心,用了十成的力打下去,在华明烨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红痕。
这把她心疼坏了,特意用手背抚了两下,避免长甲再次划伤他。
“你可知母亲为何打你?”
华明烨闷闷地不说话,心里还有点气,以为她是为华奚容那个野种打自己。
“再讨厌一个人,也要面上说好话,背地里才可以使手段。而且这种事情,交予下人做就好,何必脏自己的手?”
李氏将儿子搂入怀中,轻轻拍背,“我的儿日后会是侯府世子,你的手只需握笔读书,入仕袭爵,撑起我们侯府。”
“可大哥哥就是世子啊...”
华明烨不解地抬起头,“哪里轮到我当?”
李氏面色不变,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我说你当的了,你就肯定能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