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祖母真是一个手巧的人,她今日来了吗?”
魏晟摇头,“她在平阳老家,而且我家只是靠经营书铺为生的低微商户,进不来侯府大门的。”
他是因为借住在魏文轩的家里,才有机会出现在安北侯府的宴席上。
一听“书铺”,华奚容眼眸中划过一道波动,扬起笑来,“靠一间书铺就能养活家人,比某些坐吃山空的高门公子哥儿有本事多了,为何要自轻自贱?”
“从商就是会被人瞧不起。”
魏晟垂下头,他家人倾尽所有将他送到侯府念书,就是为了让他读书认字,免得日后被人瞧不起。
“你好好读书,等日后考上状元,那些人自然不敢笑话你。”
“我考不上状元的。”
魏晟脸上扬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苦涩笑容,“书堂夫子只教习字读书,不授课。”
“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以入私塾继续读书,像五少爷和文轩这样的高门大户,能去上京最好的书院。”
“而我…”
他捋平衣袖上的褶皱,但心底翻涌的情绪怎么都平息不下来,“注定只能回去当教蒙学的小夫子。”
“这世上没有注定发生的事情。”
在魏晟讶然的目光中,华奚容语气认真又笃定,“如果世道如此,那就当打破世道的第一人好了。”
打破世道?
魏晟眸光闪烁。
他尚且年幼,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心底破土而出。
“二小姐所言极是,魏晟受教了。”
他板着小脸,眼眸中满是对华奚容的信任和佩服。
到底是侯府二小姐,聪颖博学,还懂得那么多道理。
他要多虚心请教,好好学习才是。
华奚容觉着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比先前亲近许多,于是清了清嗓子,“我有个事情…想麻烦你一下。”
“二小姐请说。”
魏晟忙坐直身子。
“你家不是开书铺的吗?应该知道人们都喜欢看什么话本吧?”
华奚容悄摸摸从自己随身带的香囊里掏出几枚铜钱,“能不能帮我带一本?”
魏晟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华奚容当是给少了,又忍痛摸出两文,“要是还不够,就当我先欠着,日后还你行吗?”
看着手心里的几枚铜钱,魏晟忽然想明白了。
博览群书,不拘小节,这才是读书的真谛啊!
他连忙将铜钱退回去,义正言辞拒绝:“不用二小姐出钱,我明日带一…不,带两本给你。”
“那怎么行?”
华奚容还想同他推辞一下。
门外忽而传来一连串的家奴问候声,“世子…”
先前还熙熙攘攘的花厅倏然安静下来,众人目光汇聚到一处。
脚步声渐近,直至走进来一位清俊冷冽的少年郎。
一身墨色窄袖锦袍,金丝滚边的玉带束腰,左侧挂着腰牌,右侧别短刀。
银冠束发,眉宇间可见少年人的意气风发,而那双深眸凌厉锐然,锋芒毕露,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在座众人纷纷站起来,迎接姗姗来迟的华箴。
甚至连老夫人都起身了。
“世子来了。”
华箴上前搀扶住老夫人,“孙儿来迟了,还请祖母见谅。”
“无妨,军营事情又多又杂,你好好注意身体才是。”
是寻常的对话。
但华奚容隐约听出了一丝不对劲,老祖宗语气里没有对小辈的亲昵,反而有股说不上来的客套。
老祖宗这么喜欢孙子,居然和华箴的关系不太亲近?
“既然世子已经到了,那就开席吧。”
老夫人一声令下,早就候在门口的家奴鱼贯而入,一道道佳肴菜品依次摆上桌。
因是老夫人寿宴,主桌多了一盘“福寿无双”,用山药、红枣、面粉制成的一道寿桃糕点。
“祖母,祖母。”
华明烨嘴馋,一溜烟地跑到老夫人身边,“我也想吃。”
结果,挨了华砚平一声斥责,“冬郎回去,不可没规矩。”
“别听你爹的。”
老夫人最疼这个小孙子,拧了把他的脸颊,笑道:“你几个姐姐都给祖母送了贺礼,你什么都没准备,还想吃寿桃?”
她动作很轻,几乎没用什么力气。但碰到了华明烨被打的地方,立即换来他“啊”地一声惨叫。
“怎么了?祖母弄疼你了?”
老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划伤了他,当即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还真让她看到了下巴处还未完全消散的青紫指痕。
“有人打你了?!”
这可把老夫人心疼坏了,将华明烨搂进怀里后,怒气冲冲地瞪向自己的儿子,“老二,是不是你打的?”
“这…没有啊。”
华砚平一脸懵,他天天早出晚归,根本不知道小儿子何时挨过巴掌。
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夫人直直地看向李氏,不顾还有其他人在,讽刺道:“你这个母亲怎么当的?竟动起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