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奚容摇头,指尖用力到泛白,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若他知道自己是何种人,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既已送给你,就安心收下。”
她纠结的神色落在华箴眼中,以为她还是不敢收,于是蜷起手指,轻轻敲在了她的头上。
在小姑娘懵懂的视线中,他微微勾唇,“生辰快乐。”
华奚容想笑着回应,可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是原身的情绪在作祟。
她在侯府生活那么多年,活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影子。
应该一直期待有人能够记得她的生辰。
所以当真的听到这句话时,哪怕心底是欢呼雀跃的,最先表露出来的不是笑容,而是眼泪。
她这个反应是华箴没想到的,蹙眉不解,“打疼你了?”
常年习武之人力气是会比寻常人大,但他刚才...一点内力都没用吧?
华奚容瘪着嘴,抽泣两下,“没有,我是很开心。”
她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鼻尖哭得发红,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华箴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回身从博古架上随手拿了个手帕,递给她。
见她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才清了清嗓子,“我让人送你回去。”
这次,依旧是六奇送她。
六奇提灯走在前面。
华奚容跟着他,一手抱木盒,另只手攥着手帕不停抹泪。
听到身后传来的断断续续啜泣声,六奇心头涌出些许的愧疚,以为是自己的如实汇报给小姑娘造成了麻烦。
心里更是奇怪,自家主子虽说性子冷淡,对二小姐还算有几分耐心的。
怎么会突然翻脸了?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肯定是被狠狠责骂了一顿。
今日还是二小姐的生辰...
对一个小姑娘如此苛责,世子也太不讲情面了。
六奇从怀里摸索一番,能拿出来的只有一个指节长的骨哨。
看似是把普通的骨哨,实则内藏玄机,只要触及机关就能弹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匕首。
这是他昨夜从一名胡姬细作那儿缴获的。
怕华奚容吓到,六奇没敢展现匕首的锋利之处,只是说:“若二小姐喜欢,可以用来削竹刻字,或者修剪花枝...”
这是他能想到的,此物较为温和的所有用处。
并且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了,“此物可能不太适合二小姐,属下回头...”
“我喜欢。”
华奚容忙不迭地接过来,她可太喜欢这种东西了,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避免六奇反悔要回去,她扬起讨好乖巧的笑容,“谢谢六奇哥哥,你和大哥哥对我太好了,能遇到你们,看来是我上辈子积福行善,做了好多好多好事。”
她夸人时真诚又嘴甜,哄得六奇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直至把人送到地方,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意思是世子没责罚二小姐?
那她为什么哭?
梧桐阁内。
乔嬷嬷守在正房门口,一瞧见华奚容回来,眉头狠狠一皱,“姑娘又去哪里了?”
华奚容将木盒藏在袖中,镇定解释:“散步消食去了。”
“在何处散步?老奴在莲池找了一圈都没瞧见您?”
乔嬷嬷显然不信,想要追问出个结果。
华奚容板起脸,冷笑:“怎么,我去哪里都要同嬷嬷你报备不成?”
“姑娘说笑了。”
乔嬷嬷意识到方才的不妥,放缓语气:“夫人派老奴照顾姑娘,老奴自当尽心伺候,不敢出任何差池。”
“只是...您如今也是大姑娘,该学着端庄守礼些,不可随性而为。就算要出去消食,也应告知老奴一声,让老奴跟着。”
华奚容皱眉,这是要时刻盯着她啊?
她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乔嬷嬷先一步开口:“老奴知道姑娘随意惯了,一时半会可能改不过来。无妨,日后让海棠留在院里,老奴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好时常提醒着点。”
“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最后一句直接堵死了华奚容拒绝的余地。
而且句句都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让她挑不出错处。
华奚容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故作无所谓地点头,“那就随母亲的意思行事吧,只是我夜间习惯了海棠伺候,换成旁的人怕是会睡不着。”
“老奴明白。”
夜间,伺候华奚容睡下后,乔嬷嬷让海棠进屋守夜。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见里面有动静,才安心回了耳房休息。
殊不知内室里,华奚容根本没睡。
方才乔嬷嬷临走前,将她的私库钥匙要走了。
这一系列举措,更加验证了她心底的猜想:李氏想将她的梧桐阁牢牢掌控在手里。
若她挣不出这个牢笼,就只能任由李氏作为。
到时甚至不需要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随随便便就可以将她赶出府。
旁人若是想替她抱不平,一句“这是二房的家事”就能糊弄了事。
清浅的月光从窗边透了进来,映在床帷上。
影影绰绰间,好似暗处潜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的人,等待时机将她一口吞下。
华奚容摸着胸前的长命锁,眼眸中划过一道茫然无力。
难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