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她窸窸窣窣换完衣服出去后,穿着月白色的宋迎舟就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巾绢一根一根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她小走过去,好奇地探头,“你在擦什么?”
宋迎舟见她走近,眼神轻瞥,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到桌下,“没有。”
“好吧。”
沈听澜顺势一屁股坐到他的身边,抓过杯子,欲言又止,“宋迎舟,陈妙筹他……”
“可信。”
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宋迎舟勾出她手里的杯子,捏在手心,目光却直直对上,沈听澜默不作声咽下口水,假装淡定,“那就好。”
没等休整多久,宋迎舟就回去了,空空留下“好好休息”四个字。
陈妙筹经常会找醉红楼的舞伎歌姬,有时是直接在醉红楼里听曲赏舞,有时也会把她们请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因此,要将沈听澜带出来,倒不是难事。
沈听澜戴着异域的面纱,随着陈妙筹上了马车,一路安稳地来到他的院子。
院子不大却很干净,草木被修剪的利落整齐,院中一棵梨树郁郁葱葱,沈听澜跳下马车,陈妙筹站在她身边,伸出去的手收回,垂在腿侧默默攥着拳,眸光微顿,看见她翘着指尖缓缓取下面纱。
目光上移,看见她的整只手,指节瘦直,手背上青红筋条条若隐若现,关节处透着淡淡的粉。
很好看。
“沈姑娘,我带你去你的那间屋子。”
他缓过神,抬脚向前,带着沈听澜去了先前为她备好的屋子。
方一进来,沈听澜就看见院中石桌上的一摞书,她有意询问:
“陈公子是要参加科举吗?”
陈妙筹一瞬间慌乱,目光躲闪,犹豫后道出实情:“我已是落选之人,只是闲来无事翻翻看罢了。”
沈听澜不再多问,她分明看清书上勾勾画画的新鲜字迹,怎么会是无聊乱看而已,更何况,这陈妙筹定不是简单的人,更与世人性格不同。
原剧情中,他可是撑到最后,进入仕途,官运亨通。
想来是后面重新参加科举,一举夺魁了。
沈听澜坐在陈妙筹为她准备的屋子,屋子面朝太阳,一打开窗户,书桌上就洒着一片暖烘烘的光影,树叶摇曳,浮光跃金。
和淮安王府的一般。
她太喜欢这个书桌了,直直扑过去,坐了上去,单肘撑在桌上,笑语盈盈:“多谢陈公子。”
陈妙筹的拳头又攥紧了几分,侧过头暴露出耳尖,瓮声说道:“举手之劳,我去给姑娘倒些水。”随后,匆匆推门走出。
沈听澜的“不用”两个字咬在嘴里还没来及说出口,透过窗户,她才发现,陈妙筹这院子和宋迎舟的九王府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一个家仆丫鬟都没有。
也不知道宋迎舟在干嘛,还有……
拓跋则那个混蛋!
“阿秋!”
拓跋则还未进屋,在大敞的门口打了个喷嚏,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没有门板的门——到底是谁把他的门板踢在地上,也不知道给扶起来!
门前有着淡淡的铁锈味,他立刻警觉地抽出刀,一脚踩上倒塌的门板上。
他书桌旁不知被谁放了一个竹篓,散发出满屋的血腥味,竹篓渗出里面的液体,红艳的血干涸在地面,呈现出铁一般的棕红色,他慢慢走进,用刀刃挑开竹篓。
骨碌碌滚出两个人头,他认得那两颗头——满天寻沈听澜的陈府家奴和郎中。
一股劣性的恨意从心底升起,刀刃狠狠戳进,他听说了沈听澜被劫走的事情,另外两人也是被这样杀死的,从荷塘捞出的那颗头颅和这两个一模一样。
这杀人的手法,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宋迎舟,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第一次,拓跋则把宋迎舟的警告放到了心上。
他忘不了那日去寻沈听澜,却被告知她已经挪了地方关押,顺着地方找过去,只看见眼前的这一片荷塘。
莫名的心慌与不安,靠近亭子时,也是这样的血腥味,也是这样裸露的尸体。
一定是宋迎舟救走了她,只是为何出手这么残忍。
他顺着血迹寻到亭子中央的地牢,眼皮猛跳,手脚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想都没想地跳了下去。
黑暗的牢笼,潮湿的青苔,还有浓浓的铁锈味……他忍不住捂着鼻子,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上,照亮眼前的路,在一边的墙上,他看见了深浅不一的抓痕和一段拖拽的痕迹。
他终于明白为何亭中那人死得那么惨,如果是他,那些人也会如此,他明明都安排好了一切,明明都吩咐人不要伤害她,为什么会成这样。
“伤害她是吗?”
他低声喃喃道,刀刃拔起溅出血液洒在地面,又再度狠狠落下,带起另一股血,点点滴滴落到他的衣角。
原来当时还有人侥幸逃走了,他轻笑着,随意地撩起衣服擦拭手上的血迹,目光瞥到桌上的心,取过细细看着。
取骨?
宋迎舟是想干嘛?
心中虽是不解,仍是拔刀,踢开地上的头颅,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好丑!
头颅骨难取,他嫌弃至极地拎着走出门,对准荷塘中央,直直扔进去,荷叶繁茂,两颗头落下也只听见沉闷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