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是偷偷来的,不想让陈府的人发现他的行踪的时候,往往走的都不是寻常路,比如此时宋迎舟就立在墙头,看着院子里的情景,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该下去还是离开。
心中郁闷的很,堵堵塞塞的,泛着酸。
他不明这股特殊的感情,立在墙头缓解着这股难受气。
底下的两人,好是碍眼。
沈听澜转过头,乌瞳漾水,勾人却不自知地凝着陈妙筹,眼神愈发的深邃。
古时的书生,寒窗苦读一朝成名,为的是走上仕途为国为民,衣锦还乡,陈妙筹家境优渥,也未经过苦日子,却这么执着于科举,难不成,心中也有个官宦梦?
“陈公子是想当官吗?”
陈妙筹面色突然变红,笑着说道:“谁不想?我确想要当官。”
“只是我想要当个大官,这样才能将我的才华全部献上,上至天子,下及百姓。”
沈听澜放下手里的东西,眉头稍蹙道:“万事万物皆有过程,在其位谋其职,位卑职小也无妨,再怎么样都能为百姓谋幸福,何必执着于官位大小?”
眼前的浓雾一瞬间全部散开,自己困惑多年的问题竟被一个女子几番话彻底解答,陈妙筹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块顷刻坍塌,他薄唇无声吐字道:
“沈姑娘哪是听澜人,分明自己就是万里波澜……”
这女子的学识,胸怀已不是一般人所能及,超越了太多的人,甚至是他,都望尘莫及。
宋迎舟立在墙头也微微愣住,他自己都无法想到的话,沈听澜总能够十分明了又切中要点地说出口,认真且自信,勇敢且智慧。
这几句话,又有多少人能心甘情愿地做到。
只是他心里那股酸涩感愈发浓烈了,眉头更深,身体快于脑子,跳下墙,默不作声走到两人中间,隔开两人视线的交织。
陈妙筹方一回神,就被人挡了视线,“王爷您来了。”
一声招呼打完,又探头去看沈听澜,宋迎舟心中不快,挪了步子再次遮住,直接转了身,正面对着沈听澜,冷脸严肃,眸中却又暗含着秋意。
沈听澜不解,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
大大的杏眼里满满都是疑惑。
还有被遮住阳光的一丝丝愠怒……
宋迎舟挑眉,视线直直落在她的脸上,逗她玩一般挺直身子,更遮着几分光。
沈听澜没理他,眼珠子骨碌碌转,闭眼双手合起,鼓着一口气,推开眼前人,完全恢复了先前的那股灵活气。
“宋迎舟……”
这一声撒娇似的叫喊,让他心中顿时好了大半,一处褶皱被轻轻松松抚平。
眸光深邃不可直视,他常常是心冷面冷,在哪都是人毕恭毕敬的捧着,宫中尊敬的九王爷,犯人口中闻风丧胆的阎罗。
好像也就只有这沈听澜,敢直呼他的名字。
而他,不仅没有一丝不悦,反倒是格外愉快。
“身子如何?”
沈听澜以为是自己幻听,这人,是在关心自己?竟然不计较刚刚自己推了他,于是,绽开最灿烂的笑容,“嗯……好多了!”
陈妙筹早就发现,宋迎舟身上的衣服是一件藕荷色纱衫长袍,与沈听澜的颜色相对,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套男女两款的衣物。
手里的杯子握得愈发得紧。
沈听澜见怪不怪,宋迎舟眼光好,挑的衣服也好,每件衣服还都是清洗过,干干净净。
余光看见陈妙筹的视线在自己与沈听澜的衣物间徘徊,宋迎舟瞬间更加舒服,撩开衣角坐在沈听澜身边。
虽是夏初,白天太阳仍是大,火辣辣的,沈听澜坐在树下,无风时还是会热,脖颈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布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宋迎舟从怀里掏出巾绢,不动声色地擦拭着,动作自然的好像两人已经无数次这样,沈听澜习惯了他的触碰,心安理得享受着。
“在这儿可热?”
沈听澜点点头,就看见宋迎舟掏出一把骨扇,扇子面是上好的苏工洒金扇面,小骨厚薄一致,更难的是,折扇的大骨,带着丝丝凉气,刻着精致的梨花图案,扇起来,带着阵阵凉爽。
沈听澜细致摸着扇骨,凉意顺着渗入她的指尖,激的她一哆嗦:“宋迎舟,这扇骨好是不一般!”
“你可喜欢?”
“嗯!”
宋迎舟今日好像心情格外好,淡淡回了句:“喜欢就好。”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每一节扇骨都是他亲自取材制作,工序繁琐,做时却没有一丝不耐,反倒是满心的期待,现在细细想来,自己想要的好像也只是她一句“喜欢”。
趁着她把玩扇子的功夫,宋迎舟去找了陈妙筹。
陈妙筹不愿打扰二人,便先行将书拿回书房,出来时正巧与宋迎舟撞了个照面。
宋迎舟开门见山,“陈公子对自家玉石生意有多少了解?”
陈妙筹被问懵,这一天两天的,怎么都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并不多,家中玉石多是父亲与长姐看着,一直没有大事。王爷怎么忽然问这个?”
不了解,宋迎舟看着陈妙筹,确实不像是知道多少的样子,眉头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