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煜右肩上的伤口不再流血,怪异的暗红色皮肤愈合得很快,能看见新生的肉芽联结。
“我该走了,给你点了些吃的在桌上,你记得吃哦。”林苒收拾好银针纱布,打算离开。
这就要走?明煜茫然地眨眨眼,心情如滚水浇在严冰上,溶出个巨大的窟窿。
她不能多待会吗?
难道是急着回去见白随?
在林苒起身之际,他抓住她的袖子。
“怎么了?”
“我受伤了,怎么吃饭?”
这话说得很别扭,他下意识将林苒的袖子攥得皱巴巴,唇角崩成一条直线,目光移开,耳垂泛起红晕。
林苒沿着被扯住的手臂,看到他的肩膀,扯她的正是右手,手臂上的伤以难以理解的速度愈合,再晚一点,恐怕连痕迹都没有啦。
你看看,这影响吃饭吗?
他是伤患,又是为了保护她。
“那我喂你吃吧。”
在明煜的目光里,林苒端起碗,为他搭配着加了些菜,细致地剔去鱼刺,挑出嫩菜心,粒粒米饭裹着鲜甜的菜心,鱼肉细腻。
净白的手握着箸筷,他这时才发觉,林苒今天穿得很漂亮,浅紫色烟纱罗裙绣着银色玉兰花,温柔得像月色中的最后一抹晚霞。
明煜夺过碗筷,狼吞虎咽扒了两口,腮帮子鼓鼓的,含糊说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吃。”
林苒撇嘴,不懂他这变化无常的想法,叮嘱几句别碰水什么的,便离开。
房间的门合上,明煜放下碗筷,心口涌出难以言喻的酸胀,若不快点赶她走,会演变成什么,他也不知道。
…
林苒回到房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拍拍胸脯松了口气,白随还没回来,她还没想好如何解释。
房门合上,背后传来哒哒声音,是指尖敲在木板上的声响。
林苒手中的房牌,倏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飞到了屏风后面。
白随从屏风后走出,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中盘玩着房牌,眼眸中情绪翻滚,被低垂的眼帘压下。
他半个时辰前回来,发现林苒不在,她的气息在另外一间客房里,混合着血腥味、药味。
没有去找她,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回来。
白随低垂着目光,林苒看不见,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瞳孔变得细长狭窄,那是属于非人的、狩猎者的眼睛。
脱离掌控的猎物,自己回来了。
“我可以解释的,昨日萧乾说……”
林苒将一切和盘托出,无法说出的预知能力,她便说是看到少女衣领里露出一点羽毛,好奇她的身份,便跟了上去。
林苒说的事情,白随并不意外。
他今日也到了消息。
在去找翼族的时候,他发现了天行堂暗哨,从他们口中得知,翼族于半个月前盯上了穆掌柜,屡屡埋伏阻截,要将穆掌柜活捉。
又得知,穆掌柜与离剑派等势力有往来,在一个月前往来频繁,似乎在谋划什么。
天行堂暗哨掌握的情报多,白随很快按图索骥,寻回天行堂三分之一的势力人手。
这三分之一让他咂舌,比原本料想的百余人多一倍,这仅是三分之一。
其中掌握的商铺、产业、情报更是超乎想象,江南的天行堂是一只潜藏假寐的巨龙,实际力量恐怕不比翼族差。
然而,白随只能找回三分之一,后面的线索戛然而止。
必然是穆掌柜有意为之,白随能找到的是他留在明面上的部分,是给北方的天行堂看的假象。
藏起来的那部分,才是他不敢示人的狼子野心。
他抓了两个翼族心腹,百般刑讯,问出来翼族欲活捉穆掌柜的目的。
因为他手中有关于没落消失的孟家的讯息。
听着林苒的坦白,白随搓了搓指腹,拷打的血迹早已洗干净,血肉的粘腻感只是错觉。
一切显得不真实,林苒站在那,离他很远又很近,他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带着一点芬芳的药味。
穆氏将江南的势力培养得比他们以为的大,甚至能掣肘翼族,而且这股势力未摆在明面上。
穆长老已死,拿住穆掌柜,江南或许为他所用。
加上孟家的线索,不,线索可能有假,穆掌柜还有与萧乾的暗谋。
需要顾虑的很多,但无法掩盖,这是权柄、是庞大的势力、是无数情报和人马。
权势啊,他太知道权势的重要性了。
明家的内乱让他这几年屡屡被逼上绝路,绝处逢生并没有使他喜悦,反而是常年累积的紧绷和惶恐。
被觊觎的医仙谷,明焕同意徐徐图之,可是其他势力愿意等吗?都是虎狼之辈,对这那片灵山垂涎三尺。
如果他能拿到江南这块势力,很多问题能迎刃而解,谈判有了筹码,敌对有了底气。
白随承认,他贪心了,不断地推理判断、分析谋划,浑身的血都涌到脑子里,他定要赢下这一局!
“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