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栎理解完她的话后,又不受控制地尖叫、颤抖起来。她原本跪坐着流着泪,某一刻突然起身把茶几上的东西都给掀了,噼里啪啦的,像拍打在窗户上猛烈的暴雨。
景兰躲闪不及,玻璃杯飞溅的碎片划过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带起一点疼意。
她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点。
阮栎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仍弓着腰崩溃地哭喊着。脑内名为理智的弦已然崩断,几句词被她颠三倒四地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哭声很尖锐,听着像爪子抓挠在玻璃上的声音,刺耳又恐怖。
景兰站在一旁看着。她对阮栎这种情况虽然有些准备,但毕竟不像阮疏那样见多不怪,自己也没有很多和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故而在一个疯子面前,一时间她竟站着不动,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人总是借哭泣和愤怒发泄心中恨意,疯子也不例外。然而真相给阮栎带来的痛苦实在太过深刻,在眼泪流干之后,她低头,本想着收拾一地狼藉,最后却麻木地拾起玻璃碎片,攥在手里。于是碎片尖锐的边角刺入掌心,鲜红的血立刻滴落在瓷砖地面上,在碎渣之中看着触目惊心。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丢下我呢?”女人失落地喃喃,“我又做错了什么……”
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就连……最好的朋友,也早有计划地弃她而去……
阮栎低下头,手腕内侧交错的陈年伤疤已经很淡了,但由于染了血,于是此时看着就像是一条条细小的爬虫横卧在她的皮肤上,安静地汲取她的血液和营养。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似乎感觉不到痛,仍是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玻璃。景兰在一旁皱眉看着,许久后,终于还是担心胜过畏惧,走上前,弯下腰握住了她的手。
手背上温暖的触感似乎勉强挽回了一点阮栎的理智,她呆呆地抬头,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就对上景兰的眼睛。
她曾在里面窥见无数次笑意,如今却无法透过半垂下来的眼帘,找寻到过去的一点点踪迹。
时间从来不善待任何人。
阮栎垂头,挣开了景兰的手。
血染红了她的衣裳,失去魂魄的魔鬼低声道:“景兰,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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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疏今早没来。
余簇想了一晚上道歉的台词,好不容易才编辑出一个相对适合的版本,来的路上又在脑中疯狂演练无数次,正打算实践呢,结果早上到校一看,人不在,不禁皱着眉有些担心起来。
俞火也很是费解。按阮疏这段时间好学的劲儿,他应该不会落课才对,结果现在都快上课了,人还是一点消息没有。
周屹难得很清醒,扒着栏杆往楼下看了好久,确定没有看到阮疏后,沮丧地坐回到座位,拉着离他更近的余簇絮叨道:“会不会是阿姨为难他了?”
虽然妄加揣测别人的行为很不礼貌,但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抛开他发散思维,为阮疏编造的一大段闻者牙疼的青春疼痛文学的话。
“……不会吧。”余簇不确定地说,“现在我们猜的什么都没有意义,说不定人家单纯就是迟到呢?”
“也对。”周屹很快忘掉这段插曲,又鬼鬼祟祟地扒着后门往外看。
张姐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隔壁自己班的门上挂着一个头,吓了一跳。那颗头也没想到会看见她,视线缓缓往上,尴尬地和她对上视线。
张姐在看清是谁后,不客气地用教材敲了下他的脑袋,质问道:“周屹,你干什么呢?”
周屹忘了张姐今早在其他班有课,被逮了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地缩了回去。但很快,他又探出头来,一脸关切地问道:“张姐,阮疏他今天还没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张姐看起来不太意外,但还是往阮疏的座位上看了一眼,“他早上请假了。”
“请假?”周屹疑惑。
“嗯,他家长给我发的消息,说他昨晚着凉了,有点发烧,今天大概不来了。”张姐简单解释完,又催促道,“好了,上你的课去。”
周屹打探完消息,“哦”了一声,听话地回去坐好。
余簇就坐他前桌,因此这段对话听了个大概。同桌的柳鸣昨晚早早回到宿舍,故而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转过头随口问道:“咋了?”
周屹不欲细说,只容色深沉地看着他。
“?”柳鸣更加疑惑了。他皱着眉,正想着去问余簇,就看见英代站上了讲台准备领读,“……”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
周屹赞许地看他一眼,随后把书立起来遮遮掩掩地写小纸条。写完后,他照例敲了敲桌面,把纸条传给余簇。
余簇接过后,在桌子下展开来看。
纸上就一句话:“他是不是在躲我们啊?”
特别简洁,也特别冒昧。
余簇被迫直面这个现实,抿了抿唇,写道:“八九不离十吧。”
周屹咬着笔尖,又传过去:“那怎么办?”
余簇垂眸:“明天再看吧。”
毕竟现在,他们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