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盯着,懂么?”冰冷的纶音激得张宏一个颤抖,吓得魄荡魂消。
张宏斩截道:“奴婢明白!”
常朝半个时辰就结束了,阁老都不在,廷臣们皆敛声屏气,不敢发一言,朱翊钧看着御案上堆积成山的奏疏,了然地挑了挑眉毛,不出所料,桩桩件件皆是人事变动。小皇帝无奈地叹口气,拿起‘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哐哐作响,当个无情的盖章机器。
“让张先生近前来。”常朝之后,小皇帝命太监孙海传召张居正入宫,命将人领到御座前,“先生为父皇陵寝,辛苦受热。”
朱翊钧见张太岳精神尚好,虽是国孝之中,身着缞服,倒是头上脚上都收拾得光鲜。就不知之前的中暑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个托词。
不提其他,只从今早的奏疏看,他可一点儿都不像乐意休息的样子。朱翊钧不由得好笑,这人在家里养病,从六部到科道,开始悄无声息的大换血,真是造化九分九厘,就差一山半水。
“只是国家大事为重,目前内阁无人,政务积压,先生不如在阁调理吧,朕派两个太医在内阁候着,赐给先生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冰铜鉴一座,可放于阁房中消暑。此后凡事要先生尽心辅佐。”
张居正叩头,恭敬又诚恳:“臣叨受先帝厚恩,亲承顾命,敢不竭力尽忠,以图报称。”
“先生快起来,不必跪着,咱们坐下聊。”
张居正行礼起身,旁边一小太监搬过来一檀木坐凳,张居正再次谢恩后方坐下。
朱翊钧见此人严整至此,自己不由得也谨慎措辞,“皇考临御六载,渊穆听政,朕初登大宝,诸事不熟,却要请教先生。国家要务、头绪纷纷,如今却要从哪里开始?为君之道,又从哪里做起呢?”
张居正听了此问,哪里坐得,叩首伏奏道:“方今国家要务,惟在遵守祖宗旧制,不必纷纷更改。至于讲学亲贤,爱民节用,又君道所当先者,伏望圣明留意。”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万万没有想到,后世之人都以改革家看待张居正,结果他居然是个敬天法祖,严格遵守祖宗成法的保守派!
众人都将他的执政看做新政,结果人家自己却认为是非祖宗成法不敢创一项条贯。
所有施政方略全部来自《大明会典》,都是前人所述之成例。朱翊钧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张居正总是能从浩如烟海的《大明会典》找出符合他心意的条例,该不会一百八十卷、一百七十多万字的会典全部背下来了吧?!
祖宗之法最终解释权掌握者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