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街上行人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冷清,沈疏香很确定自己的话裴时与一定听见了,可裴时与只顾埋头往前走,丝毫不应她。
“我不管,到时我就藏在队伍里,随你一起离开京城,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肯定要还给你……”
裴时与突然停步,话语里竟有几分怒气: “沈疏香,你练骑马都不会,上了战场你只是个累赘,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你,你去了能干什么?为我挡箭?可我并不想和你一起死在那里。”
长久的沉默过后,沈疏香忽的轻笑出声:“姓裴的,你想激我,这没用。”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贴上来温热胸膛,裴时与翻身上马带动的风掀起她的裙角。
“抓牢。”
轻云猛地蹿出去,沈疏香被吓得大叫:“啊!裴时与,你干什么!”
蓦地被圈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后背紧贴着裴时与怦怦直跳的心口,轻云的速度虽快,但有裴时与在她身后,她竟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很快出了城,马儿在无边原野之上疾驰,野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沈疏香的惊呼也同样淹没在了风里。
裴时与是听着庆成王的神话长大的,庆成王率兵从无败绩,可称为本朝战神,其虽然不幸殒命西南,但他的部下仍是骁勇之师,镇守西南十八年,边疆部族不敢前进一步。
如今要面对这样的队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听着怀中人骑快马的畅意呼喊,他迎着风说道:“你应该留在京城保护沈以宁,你不是曾说京城危险重重,如果你也离开了,沈以宁怎么办呢?”
他知晓沈以宁是沈疏香的软肋。
他靠近沈疏香耳畔,低声道:“我也担忧……你的安危……”后半句却散在呼啸的风里。
马儿奔行许久,沈疏香突然拍裴时与手臂:“停下,快停下!”
裴时与不解,他刚想伸手扶沈疏香下马,却见沈疏香急切地跳了下来,踉跄着扶住一棵参天大树,笑着问他:“你还记得这棵树吗?”
老松树撑开巨伞般的树冠,枝干交错遮天蔽日,数不清的褪色红布条在风里飘荡。
裴时与瞥见一旁立着的石碑,石碑上写着“东庄村”三个字,往事涌上心头,笑道:“京郊十里,东庄村口的大树下,初见那日,你找我约架的地方。”
沈疏香抚摸着斑驳的树干:“一千年的灵树,据说有树灵保佑,只要在此诚心祈祷,所求皆会如愿。”
“不过还是来此求姻缘的人最多。”
“若是相爱之人在树下一同祈求姻缘,树灵便会赐福于他们,给他们一段千年不分的相守。”
她仰望着树冠高处纠缠的红布条,回忆道:“我记得幼时王家娘子来求过,开春后她的夫君果真从战场上回来了。”
裴时与捡起散落的半截香烛:“这么灵验?”
沈疏香点点头。
从她有记忆起,逢年过节东庄村的村民都会祭拜这颗树,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娘亲也不例外,她如果有个小病小痛的,娘亲便会来此上香。
等她长大开始读书之后,每逢竹然夫子的可怕小测,她就会来这树下,默念树灵保佑。
“十分灵验,小裴将军不妨试试?”沈疏香说着闭眼合掌。
她说,来此求姻缘之人最多。
裴时与盯着她颤动的睫毛,慢吞吞跟着双手合十。
她说,若是相爱之人在树下一同祈求,便会获得树灵庇佑。
树灵,你能听到我的心意么……微风蝉鸣青草香,仿若瞬间消失。
“姓裴的,你在求和谁的姻缘?”
耳畔忽的炸响,裴时与睁眼便是沈疏香凑近的脸。
“胡说,我哪里……”他耳尖通红地后退,“谁说我求姻缘了……”
“还装?”沈疏香指指他的脸:“瞧你笑得满面桃花的样子就知道你在求姻缘喽。”
他不禁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竟是从未有过的滚烫。
“你不说我也知道,”沈疏香故意拖长音调,“肯定是沈以宁……”
话音未落,他便急着解释:“不是!不是沈以宁,我和以宁是亲人,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不料沈疏香爽朗一笑:“逗你的,我当然知道不是沈以宁。”
“不过就算是沈以宁我也得劝你放手,毕竟她和谢知凌两心相许,你怎好挤进去?”
看着她得逞的笑脸,他竟松了一口气。
他试探又期待地问道:“那你呢,你在求和谁的姻缘?”
“我?”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漏出半声急促的喘息,原来心跳太快时,连吞咽都会漏掉一拍。
“我求的,是平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