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殊白终是等到了永亦。
少年欢欢喜喜迎上去,永亦一身脏污停在半步之远。面无表情是一贯的冷静,通红的眼眶以及下意识避闪的眼眸泄露了她依旧混乱的情绪。
“姐姐。”殊白关切喊道,眼中一览永亦此时的狼狈与疲倦,化作心疼,“姐姐回房梳洗歇息,我后日再来寻姐姐。”
永亦点点头,掌心握了又握,掩盖火星灼烧的痕迹,错身而过时应了一声“好”
沙哑疲倦。
阿玉早早备下了热水,见永亦这副模样,暂止溢于言表的关切,连忙唤她回屋洗去这几日来的乏累。
一身脏污将温水搅得浑浊,两个小丫鬟入内更换了两轮。
待永亦梳洗完毕,阿玉端着饭菜与伤药入内,瞧着永亦一声不吭地用完,才默不作声地收拾下去,点起安神的熏香。
永亦拿起伤药替处理起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神沉默,不知想什么。
夜深,某处偏房床榻上的人蓦然睁眼,夜色中白衣皎皎,行至屋檐下,夜风寒凉,衣物裹得厚重,吹不起一片衣角,却将一头青丝扰乱。
少年人嗓音清润又带着一股不符年龄的稳重,梵音透窗,室内原本惊醒的人渐渐抚平了气息,本想坐起的身躯变得沉重,沉入空白无梦的酣睡。
次日清晨,永亦推开门窗,檐下已无一人。
心中清楚昨夜是渚青在门外站了半宿,永亦去寻人半路碰见一常一行,跳脱一点的小和尚立马看出永亦是来寻自家小师叔的,解释道:“霍施主,小师叔今晨时才回,不久才歇下。”
永亦点点头,“多谢小师傅告知,若他醒来问起,便说我到城外去了。”
一常点头:“好的,一定替霍施主转达。”
一行摆手:“霍施主慢走!”
看着永亦远去直至背影消失,两个小和尚相视一眼,不知为何都挂起了笑,连一常那张一贯悲悯的脸上,也带有明显的笑意。
·
诛邪塔外。
依旧是上次那名亲卫,顶着背后冷如寒芒的目光,抬手擦去额头虚汗将环形令牌放于石碑之上,待结界扭曲出一人高的漩涡,身后盯着他的视线移开,慢慢走入漩涡之中。
内里依旧是一片枯败的景象,永亦的脚步顿了顿,未能感受到上次离去之时残留的那股古怪气息,仿佛只是她当初的幻觉一般。
一袭黑衣融入这片萧瑟,随后消失在塔中。
一入塔内,永亦并不着急如上次般破坏墙壁的石像,而是沿着从上方垂下的锁链抬头向上瞧,塔内昏暗,上方那处黑漆漆一片,永亦走到锁链垂下的那处,丈量一番,借力跃起抓住了那锁链末尾,随着她向上攀沿的动作,锁链环扣相碰,发出沉默的声响。
不多时,永亦到达距顶端不足一米的距离,只见上方开了一方且容一人通过的空隙,锁链便是从空隙处垂落下,她抬手一撑,下方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得厉害,本该攀上边沿的手却收了回来,只见原本那处黑漆漆看不到光的空隙中短暂流动出金色的符文。
只这一瞬,下方的壁画乍然亮起。
永亦瞧着这满室灵蛇般流动的金文,眼眸微微眯起,视线扫过不放过任何异样之处。
在目光落到一处时,符文消散,向上再次碰了碰,果然发现异常。
当初砸碎狼妖的那缺处暗淡无光,仔细一瞧,有几处石像也无符文流动,永亦细数着,发现足足有二十余处,石像栩栩如生,永亦很快认出约莫半数为她近年来所灭之妖,石像中横穿有缝隙,却并无上次那般金光流动。
一一记下未亮之处,永亦攀下锁链,观察片刻果然发现异样。
除她所灭之妖,亦有十余处暗淡,数目与记载国师降伏邪祟数目不同,可唯有那狐妖石像令她印象颇深,三前初入京城,正巧遇见狐妖作乱,狐妖灭于她剑下,这方石像暗淡应是如此,可偏偏那砸碎的狼妖石像左右的鱼妖和蝙蝠妖,一处暗淡,一处缝隙间亦有金光流淌。
永亦拿出一柄漆黑的铁锤,分别砸开两处,果真有所不同。
鱼妖石像如粉末般碎落一地,而蝙蝠妖石像却只砸开硕大的缺口,仍然坚固,缺口处的金光更盛。
永亦心中有了猜测,看来,妖物的肉身封印在此并未完全损毁。那妖魂已灭的,留存在此的肉身才彻底消弭。
视线再次扫过四周,其余这些,难道是国师的手笔?
永亦曾翻阅过史官对于国师降妖的记录,与余下对应得上,却留有几处空白未能有记载。
是国师做了什么?又为何不公示于人反而秘密将这些妖邪绞杀。
若是这般,倒不像是一贯表现于人塑造仙风道骨之辈,是在隐藏什么目的?
绝不似表现出的这般简单。
永亦稳了稳心神,不再多想。
不论如何,二层暂时无法探查,先将这一层的邪祟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