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顿了顿,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你这就叫现世报懂不懂,还想强抢民男。”
慕然抱起高郁之,觉得对方像一个软绒绒,任他摆布的人偶。
“你流了好多血啊,看在你救了十三十四的份上,只此一次吧。”
慕然的手缓缓遮住他的视线,声音很平缓:“好好休息吧,坏人。”
他顺手把落在地上的单子塞进高郁之怀里,扫到几行字,都是些温和的药材。
他跟萧木白待久了,听他讲过不少稀有的药物。
只是更多的也没有研究。
他没在意,只是足尖点地,猎猎的风声划过高郁之的耳侧,高郁之缓缓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高郁之从来没觉得什么人是特殊的,他做事的准则跟着他母亲走,他不算什么好人,可也不坏。
高郁之很聪明,但算不上什么天才,以往七年在尚书房听着太傅的之乎者也。
他记得夫子说:“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他在梦里听到这句话,忽然有点想笑。
梦里的太傅不像现实中唯唯诺诺,甚至有点凶,问他道:“高寒月,你笑什么?”
他想回答夫子,让他睁眼看看这世道,为官者遵循什么样的道,可是发不出声音,低头一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他惊醒过来,冷汗爬满后背,阴冷的恐惧和恨意涌上来。
已经是夜晚,他躺在一间整洁的屋子里,四处都是生活气息,空气中一阵浓郁的药草香。
外面的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谁让你又把莫名其妙的人往我这运?我这是垃圾场吗?你怎么又穿着这一身扑棱蛾子衣服,别在我眼前晃,我怕晚上做噩梦。”
“哎呀,他都快死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吓人,半张脸上全是血,地上衣服上也都是,跟那个凶杀现场一样。”
"谁干的?"
“不知道。”
“治好了就让他抓紧走,我之所以不在后山住就是不想天天管你们这些古道热肠的二愣子的破事!”
“知道了,啰里啰嗦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一边说话一边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你醒了啊?”慕然拉开帘子,看到高郁之靠在床头,黑色头发如墨般洒下来,整个人苍白得如同一只即将消失的蝴蝶,眼睛里带着点少有的惶惑。
高郁之算不上什么绝顶的美人,放在人群里,也不过是中上,可只要看一眼,便难以忘怀,大概是因为气质太过独特,总给人一种潮湿阴郁的感觉。
慕然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递过一碗药来。
“喝吧。”
“你中的毒叫忘忧,会浸入意识,让人逐渐变傻,只知道听从下毒者的指挥。这毒的解药也同样会让影响情绪,你先不要想刺激你的事,多想想开心的事情。”
高郁之沉默地接过来喝了下去,他话不多,靠在床头,盯着虚空某一处愣神。
“......”高郁之愣了一会,忽然说,“其实寒月是我的字。”
“啊?”
高郁之又说:“我不是变态,我讨厌变态。”
慕然笑了:“那你在红楼干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干嘛的。”
高郁之摇了摇头。
“真的不知道?”
“嗯,真的不知道。”
高郁之的眼睛有一点钝,认真看人的时候显得很无辜,慕然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手心变得湿漉漉的。
“我也不是,见色起意。”高郁之说,“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
“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吗?”慕然问。
他的手从高郁之脸上放下,可又被对方抓住。
“怎么,不继续?”
情绪激动的高郁之总算有了几分人气,可也显得格外敏感起来,甚至让慕然想起他小时候山上那只小黑狗,粘人,听话,一直陪着他。
他在十三岁失去了它,之后和萧木白一起下了山。
他想,算了,就当帮这人一个忙,也算不欠他了。
于是他握着高郁之的手,坐在床边,直到半个时辰后对方睡着,才缓缓松开。
萧木白靠在门口,叹了口气:“我说什么来着,捡了一个麻烦回来吧。”
慕然比了个嘘的手势,用气声说:“你小点声,我可不想再哄他一次了,你不知道,我今天遇到他的时候他跟个鬼一样吓人,喝了点药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木白也很疑惑,他走过去,把手搭在高郁之脉搏上。
过了一会,他的眼睛睁大了,整个人精神起来。
“怎么了,你那什么表情?”慕然问。
“捡到宝了。”萧木白两眼放光,“这个人阴煞傍身,是至阴至冷的命格。”
“什么玩意?那又咋样?”
萧木白继续说:“这种命格的人体质特殊,对外界的反应非常敏感,对药也是,比如一般人被下了药可能只是睡一会,他的话就会昏睡很久。”
“哦。”慕然想了想,福至心灵,“那如果有人喂他春药呢?”
萧木白瞪了他一眼:“既然你把他带来了,就想办法把他留住,两天后我采完药回来拿他试药。”
“啊?这样不好吧......我和他毕竟也算是有点交情了。”慕然眨眨眼睛。
“下个月堂里打杂的任务我帮你做。”
“成交。”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