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郁之在地牢里醒过来。
他呼吸,沉重万分。
他思索,是不是有什么被遗忘。
栩栩呢,又是匆匆一面,再也没见。
他其实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却不敢自己回答自己。
慕栩是柔弱的,又有病在身,江随月那位不是这样,而且,慕然是银发。
只不过共用一个姓,他还是太想当然了。
他咳出几口血,视线忽然变得刺目,亮眼的光照射进来。
他被迫眯了眯眼睛。
哦,是有人来带他了,他想,萧景容应该还没蠢到逃跑都不会,他应该可以跑到很远很远。
他这一生,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拼命,到头来连自己都赔进去。
实在是有些划不来。
夜色清清冷冷,洒下些月光。
没有人知道,究竟为何大牢里能折射出月亮。
高郁之感觉自己被拖着,越拖越远,越拖越偏离。
他想,其实,他小时候只是希望一直能够和家人在一起罢了。
想吃热腾腾的饺子,辛苦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大家都在就可以了。
萧景容,栩栩,江燕宛。
高郁之的脚腕没人上药,草草放了点稻草,血止不住,高郁之拿衣服上的破布缠了缠。
“呦,高大人,还以为自己是护国公呢?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狱卒把他拽上囚车,他看着这铁做的冷囚笼,有些恍惚。
抬起头,戚戚然笑了一下。
“您向南,我们向北。”
“您走好。”
狱卒说完,关上了铁门。
高郁之不知道自己怎么到津郊的,只是闭了闭眼。
路边树木已生长出新芽。
抽枝而上,绿意昂然。
颠簸中一枝叶子打到高郁之的侧脸,他抓住,扯下一段。
放在手里捻了捻。
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旺盛,越来越强烈。
心脏像被攥了一下,血液逆着倒流回他的身体里。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他拉出来。
脚踝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他呼出一口气。
被一步一步扯到津郊城楼上。
楼下有人骑在马上。
他看不清,心脏更加疼痛,他深呼吸,在自己的心口按了两下。
那人一头银发,在太阳的折射下显得有些晃眼。
慕然坐在马上,摘下面具,手里拎着他的长枪。
高郁之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一种苦涩的意味强烈的涌上来,他缓缓叹了口气,心想:以前真是白担心了,什么生病,都是骗我的。
他在津郊城楼看了最后一眼。
身后士兵的手死死扣住他。
“护国公,对不住了。”
“你死了,对大家都好。”
一股巨大的推力,他感觉风猎猎擦过耳畔,不知道得了谁的指令,士兵把他推下城楼。
他脑海里是空白的,一时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闭了闭眼睛。
津郊城外的地是他当年盯着修的,整个津郊外围都铺设了大理石,没有滚滚的尘土,摔下去或许有点疼。
他其实有点怕疼的。
下一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然今天没穿盔甲,只是厚厚围了几层棉质衣物,不想来打仗,倒像是寻常人家的普通装扮。
他飞身上去,抱住下落的高郁之。
慕然紧紧盯着怀里的人儿,沉郁的内心终于舒展来。
他看高郁之的眉眼,描摹高郁之的喉结,锁骨,露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
“我……”慕然张了张嘴,吐出第一个音节,低下头去看高郁之,脸上良善又讨好的表情立刻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