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破坏?”景冥的目光紧盯着昀佑,营帐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昀佑半晌默然,直到景冥公主几乎要昀佑“不必勉强”的时候,突然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昀佑迅速在地图上作标,着人在一些藏不住人但是藏得住物件的灌木丛里下了马绊子,又遣了一队人马去找一种蘑菇。
景冥面露疑惑:“马绊子我能理解,可这蘑菇……有何用处?“
昀佑嘿嘿一笑:“殿下等着看就是了。”
那夜,昀佑的马绊子将北狄头阵马匹绊翻在地,继而后续部众人仰马翻,给北狄军做了第一次“降速”;令人找的,是北境多生的瘴烟菇,百姓称之为“鬼打嗝”,砸开之后能喷出烟雾一样的种子,令人腹痛腿软却不致命,一颗便能殃及十数人。
“放!”
昀佑一声令下,三百支裹着菌菇的弩箭撕裂夜幕。爆裂声此起彼伏,紫雾如妖魅缠上狄人铁甲。没被马绊子绊倒的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将背上骑士甩进混着孢子的泥沼。趁着北狄军慌乱,昀佑杀入阵前,生擒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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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的篝火映红了北境的半边天。昀佑抱膝坐在粮车顶,看着火星飞的满天都是。
“躲在这儿数星星?”景冥的声音自下方传来。景冥公主未着铠甲,妃色常服外随意披着银狐氅,只用玉冠束了个四方半髻,像是从哪个世家宴席溜出来的贵公子。
昀佑晃了晃手中的水囊:“以茶代酒,醒着神好守夜。”
“煞风景。”景冥足尖轻点,眨眼已落在她身侧。氅衣带着初雪的凉意,却遮不住袖中透出的暖香。她夺过水囊饮了一口,黛眉顿时蹙起:“黄连茶?”
“提神的。”昀佑笑着去抢,却被景冥抬手举高。拉扯间景冥氅衣滑落,露出半截白玉似的脖颈。
闹了一阵,两人一起坐在那里,望着下面痛饮的将士们把酒碗撞得叮当响。
景冥抚上昀佑的脊背,最终停在某个旧伤疤上:“三年前的杖刑,可还疼?”
昀佑想起那些渗血的夜晚,总有人往她帐中扔金疮药。瓷瓶明明是温的,在掌心像团烧了整宿的炭火。
“公主现在问这个,莫不是要补上那第二十杖?”
低笑声震得昀佑耳廓发烫。
“北狄皇属军半月后要换防,是战力最为薄弱的时刻。”景冥的语气像在讨论明日菜色,“给你三千骑,敢不敢端了他们的窝?”
昀佑忽然翻身跃下粮车。她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抬头时眼底跳动着篝火的光:“三千骑出征,三千骑还朝。至于末将……”她摸着心口轻笑,“阎罗殿前走一遭,也要爬回来向殿下讨赏。”
景冥的笑颜还凝在唇边,突然视线模糊,脑子里一片混沌,整个人径直从粮车顶滚落下来。昀佑吓了一跳,忙抢过去接住,景冥踉跄着扶住车辆边缘,眼前的昀佑碎成雪花。
“殿下?!”
昀佑抱着突然不省人事的景冥,才发现景冥后颈泛着青紫纹路。前日断龙坡下铁蒺藜的毒液,顺着手指沿着经脉,在景冥脖颈处绽出蛛网般的青痕。
“军医!取蛇衔草来!“昀佑嘶吼,怀中的躯体越来越冷,仿佛抱着块渐渐沉入冰湖的玄铁。
白发苍苍的老医正颤巍巍切开伤处,脓血溅了出来。“是锁魂散……”他举着泛蓝的银针摇头,“此毒遇热则焚,除非找到下毒者本命蛊……”
“肯定来不及了啊!”昀佑大声喝断军医,“没有别的方法?”
“普通解毒药肯定不行,可烈性的解毒药……”
烈性解毒药……记忆如惊雷劈开混沌——那年玄元门的雪夜,她捡回一只奄奄一息的虎仔,那虎仔不知误食了什么,舌头上长满了黑纹,迷迷糊糊舔舐她掌心伤口之后,竟慢慢有了精神,师父将龟甲掷入丹炉大笑:“妙哉!这小十八的血竟化了的剧毒!”
那虎仔舌头上的纹路,跟景冥身上的一模一样。
昀佑扯开护腕,残月匕在腕间划开一道血痕,下手之狠险些割断经脉。血腥气在浓重的药香里撕开一道裂缝,她捏开景冥紧闭的牙关,看着自己的血顺着她苍白的唇纹渗进去。
“殿下会冷的。”昀佑将人紧紧裹进大氅,“当年殿下说铁钉钉进冻土会钻心痛,如今这滋味……”温热血珠滴在景冥眼睫上,凝成冰晶,“该让我来尝了。”
第二日破晓,景冥心口的黑纹退至肩胛。昀佑盯着自己的腕脉,割开有一道血口,放了一碗血混进汤药。
第三日风雪骤停时,景冥的指尖动了动。昀佑慌忙藏起缠着纱布的手腕,却被一把攥住。“虎仔……”景冥似乎因为昀佑的血与她梦境相连,沙哑的嗓音带着梦呓般的恍惚,“那年你救的小兽……舔的是北狄人丢下的药囊……”
昀佑正要抽手,却被按在跳动的心口。景冥身上的毒痕已退化作点点朱砂痣。晨光穿透帐隙,在两人的发丝间镀上金边。
“本宫身体已经无碍,咱们该去跟北狄讨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