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哗然,萧商原本垂首记录的狼毫笔尖顿住了。
“北狄王庭的金矿,够买你十个户部吗?”
景冥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户部苏老尚书,御案上的镇纸砸碎在昀佑脚边:“你放肆!”
“臣放肆?”昀佑解下兵符掷向御案,玄铁撞倒了紫檀笔架,“没有臣在狼骨峡断粮七日,陛下今日还能坐在这议政殿上么?”
景冥拍案而起,冕旒珠帘的碰撞声令人胆寒:“朕能捧你上凌霄,就能摔你入泥沼!”
“那便试试!”昀佑站定在大殿中央,“看看没了我,陛下会不会将我用命打下来的疆土拱手让人!”
“昀佑!你疯了!”萧商目瞪口呆。
景禹猛地跨前一步,“昀帅连熬三夜巡防,怕是魇着了!”他抬头冲景冥笑,额角却渗出冷汗,“臣弟这就送她去太医院……”
“五弟是要教朕治国?”景冥冷笑截断话音,根本没给他们求情的机会。
“拖下去!”指尖深深掐入御座螭首,“鞭五十!”
亲卫剥去昀佑的铠甲,景冥看见那人只穿着中衣的身形竟如此单薄——她有些后悔了。
“一!”
鞭风破空,昀佑跪在青石地面,盯着砖缝里去年冬雪渗入的暗痕。第一鞭抽碎衣袍,她听见景冥冕冠的珠帘在颤。
“五!”
血珠溅起。昀佑数着石头缝隙的蚂蚁,想起昨夜为景冥系上的腕带,此刻正缠在女帝掐破的掌心。
“二十!”
观刑朝臣的抽气声此起彼伏。昀佑的脊背已成血幕,不再挺直如松。当鞭稍只是卷走她的束发冠,景冥突然起身,十二旒遮住煞白面色:“给朕狠狠的打!”
“三十七!”
碎肉黏住刑鞭的倒刺。昀佑支撑不住,蜷伏在地上。她听见殿中一些文臣的窃笑,以及景冥腰间玉佩的铿锵——那是女帝在颤抖。
“四十九!”
最后一鞭迟迟未落。昀佑艰难转头,看见执刑侍卫满脸冷汗——景冥的袖箭正抵在他后心。
“打!”女帝嘶吼破了音。
血雾绽开时,昀佑呕出一口腥甜。她盯着面前蜿蜒的血溪——那年,她第一次重伤,景冥自己也中毒受伤却将医药尽数推向她的身边,当时景冥暗中流的血,是否也是这样猩红刺目?
“贬去南野……无诏不得回京……”景冥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昀佑摸索着地面撑起身体:“臣,谢恩。”
退朝钟声里,景冥的龙纹靴踩过那滩血泊,昀佑被拖出宫门时,抓了一把带血的砖屑——那上面沾着景冥帝服垂带上掉落的碎玉。
当夜,南野密探的快马冲出城门。流放的囚车里,昀佑趴卧在劣质的药气中,听着车外议论:
“听说了吗?女帝亲手将这护国元帅打得半死……”
“要变天喽……”
她抚摸着衣内暗格中的密函,笑出满嘴血沫。密函后面粘着一张字条,映出行笔锋利的小字——“待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