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身后的人儿没了声音,冯玉儿回过头,发现少年正抬头仰望着天空,不知在看什么,他修长、白皙的脖颈拉出了一道好看的线条。
少年抬头在看天,少女抬头在看少年。
半晌,少年接着那句“因为...”回:“要下雨了。”
下雨?冯玉儿的视线越过了少年的头顶,转向青灰色的天空。
“啪嗒——”
一粒豆大的雨珠打在了冯玉儿的额头,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啊——”
紧接着,雨滴自深空往下簌簌而落,砸向地面,砸向冯玉儿,砸向少年。
这时,冯玉儿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准备往回走。
可由于蹲得太久了,她甫一起身,一阵晕感遍布头部,整个人往地面倾斜,下一瞬,她落入了一个结实的臂弯。
借着眼角的余光,她看到不远处的花架上支着一把不知何时、也不知何人早已撑开的油纸伞,不仅挡住了伞外的风雨,还护住了伞内她的画。
那日,冯玉儿问少年,伞是不是他撑开的,少年回了是,她还问了少年的名字,他说他叫花郎,再然后,她来花田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
“绿豆汤装好了,大家伙儿来拿吧。”周全挤眉弄眼对众人道,“咱们去外面的凉棚里喝吧。”
众人自然明白周全话里话外的意思:给他俩留点独处的空间。
于是各自端了一碗绿豆汤,动作整齐划一地走出了屋子。
刹那间,屋内只剩了花郎和冯玉儿两人。
花郎拐了个桌角,在冯玉儿右边的长凳坐下,他端起桌上剩下的最后一碗喝了一口。
冯玉儿:“这次我往绿豆汤里加了薄荷叶,味道怎么样?”
花郎回味了一下:“嗯,好喝。”
冯玉儿点了点头。
花郎:“来的路上热吗?”
冯玉儿摇了摇头:“不热。”
花郎:“嗯。”
他看了一眼这个傻姑娘,心道:怎么会不热呢?
无论是空中炙热让人睁不开眼的骄阳,还是外面赤脚站不住人的滚烫大地,哪一样都与“不热”这个词没有任何关系,可这个姑娘总是说不热,夏日是这样,冬日也是这样,问她冷吗,她说“不冷”,但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早已经出卖了她。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你问我答,你不问我们就安静地坐会儿”的状态在屋里待了好一会儿,等到太阳的暑气褪散了些,没有那么热了,花郎拿上空桶载着牛车送冯玉儿回去了。
金黄色的阳光洒向大地,牛车缓缓地在田野里向前驶动,二人并肩而坐,土路凹凸不平,牛车时而颠簸一下,两个人的肩膀在这须臾的颠簸中会短促地碰到一起,碰得两人各自心神不宁,静默不言。
牛车徐徐向前驶进,花郎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率先打破两人间的平静:“...我听全哥说。”
说什么?冯玉儿侧过头。
“有很多人向你父母提亲。”
冯玉儿没想到花郎会问这个,她“啊”了一声后低下头回了一个嗯。
她的心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的一丝涟漪,又乱了。
他怎么会问这个?难道他要......
冯玉儿在等花郎的下文,可好一会儿,没听到他再说话,正当她准备抬头时,耳边传来了花郎的声音:“如果有合适的人家,就嫁了吧。”
冯玉儿微微扬起的头停止了动作,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丧失了五感,远处的山峦变得模糊,树叶明明在动却听不到风声。
一直以来,花郎给她的印象都是温柔的,声音温柔,动作温柔,笑容温柔,可没想到,有一天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说出的话竟也会像刀子一样扎得人心口疼。
明明是艳阳天,可花郎的那句话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垂下头,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对于花郎刚刚说的话,她没有回“好”,也没有说“不”,只有无声的沉默和红了又红的眼眶。
以往去花田,回来时,花郎总会送冯玉儿回来,回来的路上,冯玉儿总是会希望牛车能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可今天她希望牛车走得能快一点,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