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厄迦斯静静凝视着这个闯入者。
人类少年身上散发着阳光晒过毛绒玩偶般的气息,与那些尖叫逃窜的猎物截然不同。耳尖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白发像初雪堆成的绒毛。
如此鲜活,又如此易碎。
他记得上次触碰人类的代价,那个生物就像枯叶般在他指间碎裂,最后连骸骨都化作了尘埃。
“留...下...”古老的语言在空间里泛起涟漪,黑板上的血珠随着音节震颤。
厄迦斯的身边浓稠的雾气不安地蠕动着,只要少年发出哪怕一声无意识的呢喃,契约就能成立。
可荼猊只是歪着头,一脸茫然。
厄迦斯缓缓抬起苍白修长的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那手掌停顿在离荼猊脸颊一掌的距离,微微向下一压,示意他坐下。等荼猊回过神来时,厄迦斯已经背过身去,黑袍下摆划过一道落寞的弧度。黑板上未干的血迹缓缓组成新的板书,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
危机解除,大概。
荼猊瞬间卸了劲儿,整个人像摊融化的猫饼一样糊在了课桌上。
黑板上扭动的古文字渐渐化作模糊的残影,古语言隐晦低沉的声音变成了最好的催眠符。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犬齿在昏暗光线中若隐若现。
伸手在卫衣口袋里掏了半天,终于从一堆零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作业中找到了他的小枕头。这件卫衣是抚育员的杰作,有一段时间他痴迷小口袋动画,就疯了似的给所有衣服都缝上了空间袋。不得不说,那个家伙虽然话多了一些,但还挺贴心。
枕头一放,小脑袋一垂,呼吸逐渐平稳,荼猊就自动蜷成了团子。
怪物刺耳的教鞭声渐渐化作规律的轻响,像某种古怪的摇篮曲。
虽然怪物长得吓人,荼猊迷迷糊糊地想,但比起动不动就罚抄院规的院长,或者把他当展品围观的访客,这个只会敲黑板的怪物简直可爱多了。
虽然那些黏腻的视线还黏在背上,但是直觉判定不会有生命危险,那…管他呢。
把卫衣帽子往头上一扯,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讲台上,厄迦斯的教鞭悬在半空,似乎对荼猊的反应有些困惑。它歪了歪头,眼珠中的手和触须缓缓摆动,仿佛在思考什么。
良久,祂轻轻敲了一下黑板,粉笔字变成了扭曲古语言,上边写成“你好,荼猊。”
迷迷糊糊醒来,荼猊表示这是他睡得最好的一次。
教室里依旧安静得能听见墙上小眼珠的蠕动声,怪物的古语言像摇篮曲一样轻柔地回荡在耳边。
没有滋儿哇的叫声。
也没有睡梦中无数次不放心的抚育员生怕他寄了,过来左摸摸右摸摸,时不时提被子,时不时量体温的折腾。
还是这里好,枕头软软的,同学都赏心悦目,就连怪物看起来都很……好吃。
荼猊舔舔嘴唇,一只手支撑着腮,欣赏着怪物的身影。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狐狸看着鸡,狸猫看着鱼,小荼猊看着香香爆米花。
他甚至想象了一下那种感觉,应该是外表酥脆,里面爆浆,咬一口还会“咔嚓”一声,香气四溢。
饿了。
青春没有售价,怪物入口即化。
开玩笑的。
抚育员说过地上的东西不能捡来吃。
除非它自己跳进我嘴里。
怪物正在上课,好像没有刻意盯着他,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
而门在他身后。
您的路线已规划成功,本次目的地是,食堂。
荼猊快速起身,脚尖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般飞跃两次,脚踢向墙借力,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前方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乌黑走廊,墙壁上不时有红色的眼珠睁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仿佛在警告他不要继续前进。
但是管它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跑再说!
荼猊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身后传来怪物的咆哮声,整面墙都开始扭曲,无数触须从墙壁中伸出,试图抓住他。
但多年的逃课经验可不是盖的!
毕竟荼荼可是从院长眼皮底下溜走过无数次的人!
荼猊一个漂亮的滑步躲过袭来的触须,发梢在空气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很快就甩开了怪物。前方的虫洞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边缘不断扭曲,仿佛一张贪婪的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再见了,笨蛋!”荼猊跳入虫洞自信转身,开启嘲讽,雪白的犬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然后这抹得意就永远凝固在了他脸上。
噗叽。
某种湿冷黏腻的触感突然从后颈蔓延开来,像被无数泡发的尸体同时抚摸。那团半透明的黏液如有生命般缠绕上来,带着体温的分泌物顺着衣领灌入后背时,荼猊的瞳孔剧烈震颤起来。
!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