鳟鱼,鲤鱼,鲈鱼,香鱼……
提着体色银白,重达五斤以上的白鲫,真田无视背后仰天长笑,自得说一定要带回去给手冢那老家伙好好瞧瞧的某老人家,单独拍照发给幸村。
此刻尚是正午,阳光正好,微风吹拂,湖面上泛起粼粼金光。
不过到底是秋日了,真田想,明明光照正盛,但萧瑟的劲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有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叮”的一声。
幸村近乎秒回:“真厉害呢。”
真田微微一笑。
高耸碧蓝的天空,起伏不定的山势,他站起来,极目远眺,只见远方一行白鹭正掠过对岸光彩斐然的琉璃塔。
钓竿上的鱼铃轻轻共鸣,在风中点出低小的声响。
若是幸村在就好了,真田出自本能遐想,湖光山色,浮生半日,和我一起……也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干什么?
又是“叮”的一声。
这一次却是一张照片,内容是一张画到一半的半成品。
含义很明确,我在绘画。
这让他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半个手腕露在照片的最左下角,些许卷起的病号服袖口,稍不留神染上的点点颜料……看上去很是纤细单薄。
我记得,精市入院的时候,似乎只随手拿了几件夏日衣物。
冰凉的湖风缠绕着他的手指。
真田想了想,发了个消息过去。
你家的钥匙放哪里了?
针织毛衣,毛呢外套,羊绒围巾……
真田打开衣柜,将厚实的冬装一一取出,折叠好放进行李箱,并且转身,将摆在架子上的绘画材料,诗歌文选……
阿嚏!
真田捂住口鼻,不过是一个月没住人,房间里的摆设就积上了薄薄的一层灰。
“怎么了?”
耳机线对面的心上人关切问。
“没事,只不过被呛了一下。”
长期没人住的房子是这样的,真田想,精市住院,家政妇辞职,而至于某人的父母……他只能说,今年还没见过面呢。
目前,听说他们是在撒哈拉以南的黑非洲……
“精市,”真田收回思绪,翻了一下抽屉,“你说的未开封MG水彩,到底是放在那里了?”
“可能是在左边的书架上?”
“嗯……”他道,“好,我看到了。”
可惜颜料被放的有点高,高到连真田都要抬手去拿,而一不留神,一本笔记也顺着颜料掉下来。他当即弯腰去捡,结果明目昭彰,白纸黑字,
网球俱乐部的那个笨蛋肯定喜欢我。
真田:……
“找到了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真田一瞟上下文,好了,他确定了,笨蛋就是他自己。
“弦一郎,”幸村的声音传来,“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网球俱乐部的笨蛋不想说话。”
嗯?
幸村微微一愣。
“喂,”很久很久之后,陷入苦苦回忆的某人才非常极其以及十分不确定地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丁点只言片语,“你该不会是在看……”
“……”
“不许偷看!”幸村暴怒,“我都多少年没写日记了!好啊,你个家伙……”
“我才没有偷看!”
真田愤怒地把日记本塞回去。
“哼!”
不过,幸村到底是信任自家幼驯染的人品——逼弦一郎做一点坏事真比杀了他还难,甚至少年安静片刻,还能略带几分好奇问,“我到底写了什么?”
隔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忘了。
讽刺你是个笨蛋,然后呢?
然后,然后……真田心虚想,说的一点没错,那笨蛋的确喜欢你。
所以他明智沉默
不过,真田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很小声很小声问:“精市,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
啊?
幸村一怔。
他爱上幸村精市不奇怪,真田想,哪怕木讷如他,也知道在大众眼里爱人闪亮如星辰,是群山落日下的不尽余晖,是海面月升时的绵延清光,高贵,美好,值得人世间的一切赞誉。
但是幸村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与每一个挣扎于恋爱之河的溺者一样,他也逃脱不了时而自负,时而自卑的魔咒。一方面,他坚信自己的荣誉,严厉苛刻,顽强清高,如一位真正的君主一样,自信自己配得上任何尊荣与美好;但另一方面,他又难逃卑微,像狂热信徒跪拜心中的主,甘愿奉上所有,只求能换来对方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瞥。
我愿是你的主人,也甘当你的奴隶。
纵然为时光流逝所驱使,我能,也只能全身心属于你。
幸村强装镇定,但是僵直的身躯还是出卖了他。前来找他玩的小朋友们蹲在门外,莫名其妙地看着僵立原地,画笔直直停留在半空的漂亮大哥哥。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的我?
我……
幸村平静放下笔,赤红的颜料“哐当”一声溶化入水,他摸出一把糖,也不管什么草莓味还是芥末味,直接大方散给孩子们,并微笑送客,推脱自己今日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