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林一游站在那扇巨大而苍凉的落地窗面前,怅然若失。
打赢了仗应该欢呼应该大笑。
偏偏笑不出来。
陆屿矜用毛巾包好了冰块,一转头看见她,皮肤被映到几乎透明,阳光邀请他欣赏她每一根裸露在外的血管,他把毛巾贴在她右脸的时候,她眼里来不及隐去的茫然无处躲藏。
她轻轻“嘶”了一声,不设防的,无比真实的,如山间清泉般清冽的。
或许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有幸瞥见这难得一见的景色,陆屿矜心情有点好。
他也把冰块抵在仍然红肿的面颊上,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对面顶楼的一个点。
余光却跟随着她闪着光的发丝。
冰块贴在面颊的触感很舒服,也缓解了刚刚那“雷霆一掌”的痛感,她随意问道:“刚刚你故事里面的那个‘一游’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人吧?”
很无所谓的语气,还有点口齿不清。
陆屿矜顿了一秒,倒也没隐瞒。
“嗯。”
林一游在任何人面前的态度都很疏离,也从来不关心别人的私事。
她以为人人都像她一样,“嗯啊哦”应付全世界,一句“fuck”走天下,万万没想到还有下文。
“说起来很俗气,但她确实是我黯淡无光的学生时代里光风霁月一般的存在。”
陆屿矜的声音盈满眷恋,林一游暗想道:“他该不会顶着一张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脸玩暗恋吧?”
好变态,靠……
林一游思忖着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我想想”,陆屿矜思考了一秒,便笑道:“不笑好似清风明月,笑起来有如长白落雪。”
林一游着实一惊,她虽然没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但也不止一次听到过男同学男同事讨论起恋爱或者正在约会的对象,无非就是“脸长得怎么样”、“腿长得长不长”、甚至是“叫得好不好听”,最多也不过是“我特别喜欢她我非她不娶”……
笑起来有如长白落雪。
更让她震惊的是:陆屿矜眼里骄傲大于爱恋。
这是林一游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如果说怀念白月光是所有男人一生的命题,那陆屿矜真的是把这个命题提高了不止两个level。
林一游又问:“那为什么分开了?”
“什么?”
“我说,为什么分开了?”林一游又重复了一遍。
陆屿矜默了半晌,才淡淡道:“她要结婚了。”
林一游面上不显,心里却在犯嘀咕:“他该不会是白月光结婚受了刺激才找我联姻吧?那白月光要是不结了他到时再反悔我怎么办?”
她十分不走心地安慰他道:“感情嘛,无疾而终很正常。”
相看两厌很正常,双双劈腿很正常,同床异梦更是正常,以为对方是和自己无比契合的人,到头来谈了两三年了解的不过是习惯和性格,至于那些内里的想法、对事物的看法、对世界和人类的理解以及所有一切触及灵魂的窥探,其实从来没有发生过。每个人都是和臆想中的对象交往,想象到位了交付真心又有何不可。
所以,谈恋爱不过就是一场盛大的耳聋眼瞎的自恋,真爱大多是爱诗歌爱浪漫的人类为自己筹备的自欺欺人的游行,为了欺骗过去和以后的自己。
远方的天空出现了层峦叠翠的云层,林一游的视线定格在一朵缓慢移动的白云上,才一两分钟,所谓长白落雪就被她有意忘到脑后去了。
她想:他是不会临阵脱逃的,她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