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殿内的烛火在过堂风中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段稚知本在小榻上坐着的,可霍君安动静太大,她不是铁石心肠,所以前来看看。
她守在床前,目光凝视着床上梦呓连连的霍君安。
只见他突然身体蜷得更紧,双脚猛地从被子里蹬出,玄色被褥间,那白皙的脚踝显得尤为刺眼。
而比这脚踝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霍君安脚踝处那道可怖伤疤。
很明显,这是长期被监禁的枷锁反复摩擦才能留下的痕迹。
女人天生就具有同理心,这样高大的男人,脚踝却跟自己一般纤细,蜷缩起来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
段稚知吐出浊气,心中没有讨厌的人落难的畅快感,反而有些酸涩。
霍君安不安的喊叫与雷声同时响起。
在梦魇里,霍君安身后的黑衣人似乎起了玩心,放过了他。
小小的他拼命地奔跑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迫切地找到亲人。
直到他跑到霍家祠堂,那里传来阿娘痛苦的呼喊声,还有男人令人作呕的调笑。
“谁人不知霍家大小姐的儿子是个野种!未成婚就生子,怕是早就尝过野外苟合的滋味儿了吧?这霍家祠堂还有房梁屋瓦,霍家小姐何必再推脱?”
他呆愣在祠堂门口,双腿如铅灌铸,不敢往里一步。
撞击声混着祠堂铜炉香灰洒落的簌簌响动好似要在霍君安耳膜上凿出孔洞。
阿娘的尖叫就随着那孔洞,把他的脑子搅和成一片空白。
霍君安在床榻上抽搐着,泪水滑落脸庞,伸出手好似要抓住什么。
段稚知似乎忘了霍君安是如何对她的,上前握住他的手,“还好吗?”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霍君安睁开双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段稚知的手,那力量大得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揉碎。
他猛地坐起身,脸色苍白如纸。
长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在雷电的映照下,活脱脱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痛!”段稚知怕了,她从未看过这样的霍君安。
【天道分期:宿主未完成今日kPI“与皇帝交心”,本轮将于3秒后重置,3..2..】
“啊?”段稚知内心深处的记忆瞬间被唤醒。
今天自己好像忘记系统的什么提示...完蛋咯。
重置。
密室门缓缓打开,一阵劲风呼啸而入,更使得烛火摇曳不定。
霍君安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段稚知身旁,为她解开束缚,低声问道:“上一轮,怎么死的。”
段稚知能明显感受到霍君安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如果现在如实说自己是因为忘了做任务才导致重置的话,会不会被直接霍君安砍死?
可自己向来不是会说谎的人啊。
“上一轮跟你讲得太投入了,没听见系统发布的KPI,没听见自然就没做,所以...”段稚知老老实实说道。
“...”霍君安听罢,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事已至此,他不想再跟段稚知浪费时间,梦里的一切那样真实,他一定要更快找出凶手为家人报仇。
“为何我能听到天道分期跟你的对话,却听不到它给你发布KPI?”霍君安问。
“你听不到吗?”段稚知原本还想把责任往求知欲旺盛的霍君安头上推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感觉这一轮的霍君安有点丧?
但要不是他刨根问底,求知若渴,自己至于会听漏系统的提示吗?
还以为霍君安也能听到呢,这下看来是推脱不了一点了。
霍君安说,“你问天道分期。”
“你为什么不问?”段稚知反问,不过对上霍君安那副暴风雨前的宁静样子,段稚知聪明地闭嘴了。
问完才知道,段稚知是作为主宿主,只有她能与系统沟通,而霍君安只能听到和自己有关的内容。
原来是这样,此时洗心丸已然失效,霍君安心中虽有落差,但这事也不算完全没有转机。
段稚知好似完成某种成就或KPI就能获得奖励。
有第一次便能有第二次,不急。
“明天要完成的KPI是什么?”霍君安又问。
段稚知说,“和皇帝谈心,但是这要怎么谈啊?我刚把他贵妃踹飞,孩子也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