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的目光认真,眼尾隐隐坠下,一派苦口婆心的模样。
“其实……”
迟锦闻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抬眼瞧她:“其实我主子……品行还挺好的。”
“林深,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误会?
沈泠轻叹一声,眼底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摇头回他:“你年纪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迟锦闻看着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沈泠:??
“林深,你比我年纪小吧。”
红衣少年半俯下身,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小年纪装什么老道。”
“算了,跟你说不清。总归你记得离他些。”
那迟锦闻心思深沉,这金阙除了有点武功外一脸傻样,一瞧就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可别傻乎乎地上赶着给别人当刀子使了。
迟锦闻皱了皱眉,想要问她到底是有什么误会。
“林——”
他方才开口,旁边的小巷处忽地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响,伴随着细微的惨叫和无休止的辱骂。
迟锦闻只觉得眼前一闪,一道黑影从他面前掠过,快得晃眼。
待他回过神来,也从墙檐上跳了下去,就瞧见一群乞丐被打得鼻青脸肿,从巷子里滚爬出来,边逃边喊:“杀人了……杀人了!!”
墙边角落处,一个小孩蜷缩在地上,身旁滚落着一个沾灰的馒头。
衣衫褴褛,发丝蓬乱,鲜血和灰尘混着糊在脸上,肩膀单薄,害怕得瑟瑟发抖。
“求求您……”
那人的声音里染着哭腔,喉咙叫喊得嘶哑,听不出原来的声音:“求您饶我一命,我只是……只是太饿了,等我明日讨到钱,就把馒头还回来,会还回来的……”
沈泠愣在原地,低头看着她。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日子。漆黑的屋子、冰冷发霉的地板、手中冻得发硬的馒头,还有蜷在地上时,被打得深入骨髓的痛。
沈泠小时候便知道,当失血过多时,浑身会冷得像冰。在小黑屋的地上蜷缩着颤抖时,那种快触及灵魂的冷,甚至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磨人,拼命地催折人的傲骨。
如果不是当年有人拉了她一把,或许她早就死了。
“林深,你没事吧?”
迟锦闻感觉她的状态不对,有些担忧地凑上前去。
“我没事。”
沈泠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她蹲下身来,朝地上的小孩伸手。
“你愿意跟我走么?”沈泠轻问出声。
小孩颤抖的身躯顿了下,抬起头来看向沈泠。
她的身形单薄,身上能看见的地方全是被打得青紫的凸出骨头,唯有那双被泪洗过的眼眸亮晶晶的。
似是察觉沈泠没有恶意,她往后缩了缩,捡起地上的脏馒头就往嘴里塞。
“你愿意跟我走么?”
沈泠安静地等她吃完,又问了一遍,同时从钱袋里掏出一两碎银递给她:“若是愿意,你今后便是我的随从,我保你余生衣食无忧。若是不愿,那你就拿着这一两银子,饿时拿去换些吃食饱腹。”
小孩停下嘴里咀嚼的动作,愣愣地抬头看她。
沾灰的瘦弱小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想去拿沈泠手心的那一两银子。
最后,弯折的手指转了个圈,握住了沈泠的手:
“你是打跑坏蛋的好人,我愿意……跟你走。”
沈泠笑着弯眸,拉着她起身:“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瑟缩了下,声音怯怯:“我是孤儿,没有名字。”
沈泠不知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
她敛着眉眼,淡声道:“从今往后,你便叫林笙。”
一直倚靠在侧边墙上的迟锦闻轻笑出声,整个人掩在暗处,声音戏谑:
“林深,你一个小贼,每日颠簸,竟还有这般闲心去救人?”
“这天下间苦命人不知凡几,你何以救得?”
“我救的不是旁人。”
沈泠往巷口走去,背影融入夜色之中。
我救的是我。
-
沈泠带着林笙从小门偷溜回了沈府。
刚一进门,就瞧见了一只表情幽怨的橘猫,一双圆溜溜的猫眸死死瞪着她。
“喵——”
【姓沈的你又丢下我!】
刻意拉长的猫叫声有些刺耳,沈泠把林笙的耳朵堵住,带她进了屋子。
沈泠躲在屏风后,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夜行衣换下,伸手拉了下床榻边的红绳。
沈泠不喜旁人常跟在她身后伺候,白姣云便派人在屋内各处设了红绳。
若她有需要,只需扯动一下,在外室轮流候着的侍女就会进来。
伴着一声铃铛的轻响,不过几息功夫,在外院守夜的几个侍女鱼贯而入,屈膝行礼:
“小姐,有何吩咐?”
“这是林笙,以后便是我的近侍。”
沈泠带着林笙走向她们,声音冷清:“你们带她下去洗漱,房间安排在院中侧室里,方便我随时寻她。”
几个侍女看着面前脏兮兮的小孩,互相对视一眼,恭敬应道:
“是。”
林笙有些紧张地回头望了她一眼,沈泠点点头,回给她一个轻柔的笑。
冷清的眉眼变得柔和,像是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笙乖乖地跟着侍女离开。
沈泠长呼出一口气,褪下外衣躺在床榻上,有些困倦地合上双眸。
“啪——”
一只粉白爪垫拍在她的脸上。
“喵呜!”
【沈泠!我说过叫你以后每次行动都带着我的,现在游戏主线就要开始了,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沈泠偏头看着洛洛,伸手把它的爪垫挪开,轻轻戳了戳,眼睛都没睁开:
“总归带你去也没什么用。”
“喵!”
【沈泠!】
“好了好了。”
沈泠轻笑一声,顺着它的脊背顺毛,安抚道:“下次一定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