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
她为什么现在还不来找他?
她是在生他的气么?
迟锦闻的心思有些微乱。
愧疚,心虚,抑或是什么别的心思。
层层叠叠的心绪像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罩在里面。
迟锦闻仰头将酒壶里的清桂酿饮尽,随手将酒壶丢在身后,双手撑在扶栏上。
天边落日将尽,晚风微凉。
迟锦闻微阖双眸,风拂面而过,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气,将他吹得清醒了些。
他好像,现在就只想见她一面。
或许等再见一面,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干脆想办法跟沈泠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见林深一面。
迟锦闻的脑海中方才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瞬,沈府的马车就从他面前驶过。
“嗯?”
“这不是沈府的马车么?”
忽地,马车经过一处稍有不平的路面,颠簸了下。
车旁的侧帘被偶起的颠簸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冷似霜雪的侧颜。
“倒真是巧了,看样子老天爷都在暗示我。”
迟锦闻薄唇轻勾。
得来全不费工夫。
先跟着沈泠,等会儿她回沈府时,他便请她把林深唤出来。
迟锦闻单手撑着扶栏,纵身一跃,火红的袍角被风掀起,在空中划过恣意的弧度。
他隐在屋檐之间,跟着马车一路到了沈府前。
沈泠率先下车,往她的落泠苑走去。
迟锦闻走到青石巷处,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两棵槐树枝叶相交的地方,翻上墙头。
沈泠正巧踏进屋内,走动间似是还跟身旁的林笙说了些什么。
待屋门阖上,迟锦闻便从墙檐上跳了下来。
奇怪。
照理来说,若林深是沈泠的暗卫,那她应当是会在她院中待命,随时听候她的吩咐。
若是有陌生人强闯院落,身为暗卫,她定会出来查探。
莫非是被沈泠派出去做任务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出去做任务,果然,跟了沈泠还不如跟他。
下次他定要把她撬过来。
沈泠的院子很素雅。
东熙其他世家的小姐,会在院子前面种上各式各样的花,虽是好看,却太过繁杂。
沈泠的院子倒是简单至极。
只有几株青槐,一处石桌。
忽地被风一吹,轻薄的槐叶就被风吹得乱晃,带着新生的雪白槐花簌簌落下。
迟锦闻伸出手去,一朵飘摇的槐花正好落在他手心。
他微微垂首,一阵浅淡的清香从他鼻尖掠过。
这个味道……
他好似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倏忽,不远处的房门被打开。
迟锦闻有些惊慌,指节踩了下石桌,躲在了槐树上方最为粗壮的枝桠上。
他屏息看着底下的情景,瞳孔骤缩。
只见沈泠穿着一身夜行衣走出来,手上拿着根发带,将松散的墨发挽起个简单的髻。
林笙将面罩递给沈泠,眉心微蹙:
“小姐,你肩上的伤还没好……”
“今夜怎地又要出去了?”
“有些事要去忙。”
沈泠接过面罩,将脸遮了个严实,又用布巾将头发遮掩住,只露出一双眉眼。
这般模样出去,任谁都瞧不出来她是沈家那个一向清冷娴静、不染埃尘的沈泠。
除了……藏在树上的迟锦闻。
这副装束,他再熟悉不过了。
难怪他会觉得她很熟悉。
难怪他每一次看到沈泠的眼睛时,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想去跟她搭话。
原来是旧相识。
他竟然跟沈清臣那个死古板的妹妹这般交好。
迟锦闻豁然开朗。
林深,沈泠。
不过是将名字倒过来念罢了。
“呵。”
迟锦闻忽地轻笑出声,沈泠闻言,迅速戒备起来。
她将林笙拉到背后,伸手捻起一片槐叶,手腕一转,裹着内力朝前方槐树的树冠上投去。
不多不少,恰好落在迟锦闻耳畔两寸处,直接钉入了树干中。
下一瞬,红衣少年直接从上方跃下。
沈泠在看见那身熟悉红袍的一瞬间,就知道了来者的身份。
终于发现了?
真可惜。
后面不能逗他玩了。
沈泠面罩下的红唇弯起,清冷的眼底似是染了些调侃之色:
“迟小将军。”
“未经允许擅闯女子院落,恐怕不妥吧?”
“林深。”
迟锦闻走到她身前,墨发高束起马尾,和发间的红绸一起轻扬,眉眼噙笑,灼灼明朗。
他半俯下身,伸手将沈泠的面罩掀开,那个在他心间酝酿了许久的名字脱口而出:
“或者该叫你——”
“沈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