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身后的众人便纵马四散,猎场内迅速响起箭矢破空的声音。
迟锦闻和沈泠倒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留在最后。
沈泠回头瞧他,清凌的眼底泛着笑意:“迟锦闻,今年的头名可是能获得陛下亲口许的一个愿望,你不想争一下?”
“这有什么好争的,头名而已,我已经拿过许多回了。”
迟锦闻耸耸肩,偏头看向她:“况且,我的愿望自始至终也不过一个罢了。”
“什么?”
“为我死去的兄姐报仇。”
若是凶手真是季珩……
便是有那一个愿望在,凭着皇上对他的信任,他也奈何不了他。
只希望他今日的计划能成功实施。
不求皇上能彻底放弃季珩,但起码能对他产生些许疑心,若是顺利,还能削掉他一边羽翼。
沈泠听着迟锦闻的话,心中有些怅然。
迟家那几位战死沙场的公子小姐,她虽是未见其面,但也曾听说过他们的传闻。
武将世家出身的子女,个个都是曾名震衡京的少年英才。
只可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迟将军自战场上一连失去几个子女,后代尽灭,回京便被封为镇国大将军,被皇上特许不必上朝,只需要去军营中偶尔操练兵马。
此等圣恩,在衡京史册上都是头一份。
但是那圣恩的背后,众人都心知肚明。
当时那数场战役,迟将军屡战屡胜,杀死那几个小将军的,并不一定是敌方中人。
他们在战场上赴死前,都曾见过一个人——
季珩。
沈泠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
她伸手想碰下他。
莹润的指节在空中停了良久,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她看向前方,轻叹一声:“节哀。”
“既是哀,如何能节?”
迟锦闻敛着眉眼,分明是与以往一般的姿态模样,可就是周身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
“不过——”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伸手掐了掐沈泠的脸:“若是今日你我二人计划顺利,倒是能叫我开心好一阵子了。”
-
与此同时,猎场外的营帐内
季珩坐着轮椅,从季晔的营帐中出来。
猎场那边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恍然间,季珩像是回到了边关的战场上。
他也曾高坐马背,驰骋疆场,镇守边关十余年,被百姓奉作战神。
只可惜一朝不慎,他被马蹄踏过双腿,筋骨俱废。
任凭找遍天下名医,都说他今生只能是个废人了。
季珩垂下眸子,看着自己如今残疾的双腿,声音淡淡:
“恒一。”
“属下在。”
恒一推着轮椅,恭敬问道:“殿下可是有事要吩咐属下去办?”
“带本王去……”
季珩又抬头看了眼猎场的方向,温润的眉眼闪过郁色,轻叹一声:“罢了,回帐里去吧。”
“是。”
恒一推着季珩,往镇北王营帐走去。
忽地,季珩伸手示意恒一停下,回头看向季晔的营帐。
一个黑影从在营帐间来回穿梭,而后藏在季晔的营帐旁边,躲避着来回巡逻的几队侍卫。
“哟,来了个好玩的。”
季珩曲指敲着轮椅扶手,薄唇勾起:“恒一,去把那人带过来。”
“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皇兄营帐。”
“先别惊动皇兄,暗中抓来。”
季珩托着腮,歪头看着那人的背影,笑意不达眼底:“不知为何,莫名感觉那人是专门来针对本王的呢。”
恒一应声而动。
季珩偏头示意,他身后便出现了另一个暗卫,推着轮椅回了镇北王营帐。
那黑影跟恒一打了几个回合,渐渐败下阵来。
他咬着牙,将手上的信纸撕碎塞进嘴里,被恒一抓住,直接丢到季珩面前。
季珩坐在桌前,伸手倒了盏茶水。
他不紧不慢地举起茶盏,浅抿了一口,笑意温和地看着被恒一押着的黑衣人:“是谁派你来的?来做什么?”
“无可奉告!”
“放肆!”
恒一伸脚狠踹他的膝盖,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哦?”
季珩被人推到他的面前,长指抬起他的下巴,目光阴冷。
“既然不愿说,那便杀了吧。”
他话音刚落,面前便闪过一道寒光。
方才还一脸倔强的人被一剑封喉,温热的血液从脖颈处喷涌出来,弄脏了季珩的衣角。
“恒一,下次注意些。”
季珩面不改色地掏出一块手帕,俯身擦了擦衣摆上溅上的血迹:“瞧瞧,给本王的衣服都弄脏了。”
“属下失职,下次不会了。”
恒一将剑插回剑鞘,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垂眸问道:
“殿下,可要处理了?”
“先不用化尸散。”
季珩拦住恒一,神情淡漠地看着地上的人:“春猎之时,守卫极为严备,这人尚还没有武功高强到能孤身穿透层层防卫,背后定是有人指使,且多半是参加春猎之人。”
“如果不出本王所料,现在他的同伙正在附近等着接应他。”
“将他丢回猎场去。”
季珩将染血的手帕丢下,盖住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待他同伙出现,跟着去找到幕后之人,如果是那五大世家中的公子,杀之。”
恒一颔首,对着季珩俯身行礼:
“属下遵令。”
“等等。”
季珩看着营帐外闪过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示意暗卫将轮椅推上前。
他仔细看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忽地轻笑出声:
“呵,真有意思。”
“恒一,本王跟你一起去。”
“王爷?!”
“走吧。”
季珩双眸半敛,修长的手指转动尾指上的银蛇戒,笑容泛着丝缕邪气:“好戏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