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公子行于月下,凤眸中映着万家灯火,昭然朗俊,衣袂翩翩。
沈泠一时看迷了眼。
待反应过来,沈泠红着耳根,伸手拍了拍迟锦闻,示意他将她放下来。
这人真是……
没个正形。
若说用轻功上来,她分明自己也可以的,何须他来抱她。
弄得她像没有手脚似的,怪尴尬的。
迟锦闻听话地将沈泠放下。
正巧季珩和苏漫又停在了一处药铺前,两人便顺势坐在房檐暗处。
街上人群熙攘,灯火潋滟。
行人们的目光都被街上沿途的花灯吸引,笑着四处赏玩,丝毫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房檐上,坐着两个心思各异的人。
迟锦闻双手撑在身后,单腿支起,垂眸看着热闹街景,似是感叹道:
“阿泠,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那段时间。”
“那时我把你认成小贼,还说要收你当手下,每次遇见你的时候你都是在茶楼上,有次我回锦茶轩取清桂酿来饮,路上碰见你,便拉着你来一起……”
迟锦闻越说越多,像是要将他和她这些年的回忆全都说一遍。
沈泠头一次没嫌他吵。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迟锦闻回忆往昔,浅笑着回他:“怎么会忘呢?毕竟将我认成小贼和童养夫,跟我退完婚后还大言不惭地说要对我负责的,可就你这么一个。”
迟锦闻偏头笑道:“你竟都还记得少时的事?我还以为你忘得差不多了。”
沈泠无奈地应他:“我倒是想忘。”
着实是忘不掉。
每次想到当年,沈泠总能想起跟迟锦闻思维永远不同频的那段时间。
小贼、童养夫……
亏他想得出来。
他少时整个人都是吊儿郎当的,时不时就跟她调笑两句,说什么“想你”之类的轻浮话。
沈泠早就习惯了。
所以在迟锦闻后面说什么“心悦”“负责”之类的话,她也权当他是在调笑。
迟锦闻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沈泠倏地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迟锦闻的肩:“季珩他们走了,跟上去。”
迟锦闻欲哭无泪。
他垂着眼起身,眼眶微红:“阿泠分明说今晚要陪我一起猜灯谜看灯会的……这下全白费了。”
沈泠趁他还没完全站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哄小狗一样柔声道:
“别闹,先办正事。”
“待回府之后,我给你送礼物可好?”
“好!”
迟锦闻的眼睛瞬间变亮,拉着沈泠就往前走。
沈泠:……
又是熟悉的被狗遛的感觉。
两人跟着季珩他们暗中走了一路,顺利找到了季珩现在的栖身之所。
季珩和苏漫目前栖身的地方是京郊的一处破庙,四处漏风,地上铺着两团稻草。
想来是躲避追杀到这里来的。
破庙内,苏漫将药草分好,扑在稻草上就睡了过去。
季珩则是慢条斯理地坐在另一团稻草上,伸手扒着脸上的人皮面具。
与此同时,破庙外的大树上,沈泠正环顾四周,将破庙的具体方位记下。
“阿泠。”
迟锦闻躲在暗处,看着季珩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眼底泛起杀意:“这里就他们两人,不若直接杀了。”
“不可。”
沈泠握住他的手,对他摇头:“季珩既然敢出现在城中,说明他有恃无恐。”
季珩虽然封号被废,但根基尚在,还有不少势力没被季砚吞掉。
照理来说,再怎么样都不该委身于此。
多半有诈。
“说不定他已经跟城中势力会合了。”
沈泠目光凝重:“若是妄然行动,只会对你我不利。”
哥哥前段时间随季砚一同北上剿匪,想来人手带走了不少,对季珩的追杀也松懈了。
而麟阙追杀季砚许久,始终无功而返,迟锦闻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估摸着,季珩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暗中跟城中势力取得了联系。
在他们想着要杀他时,季珩的人说不定也在暗中虎视眈眈,等着击杀他们。
早知如此,她今日与迟锦闻出来时,就该多带些人的。
是她失算了。
现在想起,季珩那般谨慎的人,如何能让她和迟锦闻暗中跟踪一路?
怕是就等着他们赶来杀他,好来下套呢。
“迟锦闻,走。”
“阿泠?!”
“季珩是想给我们下套,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沈泠拉着迟锦闻从树上跃下,头也不回地带着他往城内奔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黑夜深处,季珩从破庙中走出来,面容温和,目光却阴翳至极。
“可惜了,你们跑得倒快。”
季珩打了个响指,身前便出现了数十个暗卫,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领头的恒九将一个木盒递给季珩,恭敬问道:“王爷,可要追上杀了?”
季珩打开木盒,慢条斯理地拿出里面的银蛇戒,重新戴在左手尾指上。
“不必。”
伤痕累累的长指摩挲着冰凉的银戒,他轻笑一声,殷红的唇瓣勾起:“本王的戏,还得叫他们帮着演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