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府,瑾瑜院。
书房中,红衣公子坐在桌前垂眸,修长的指节摩挲着手上的花簪,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上次阿泠哭,是因为白尧礼跟她说了什么?”
“是。”
迟回单膝跪在书房中央,有些颤抖地应道:“那日沈小姐去肃国公府赴宴,没待上多久便匆匆回了沈府。我们的人去打听,说是那日沈小姐跟白大公子单独待了许久,说了许多话。”
“待白大公子说完后,沈小姐便跟国公和夫人拜别回了沈府。”
迟锦闻顿了下,接着问:“可打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迟回的头往下又低了些:“属下无能。”
不远处传来的目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迟回的额上渐渐沁出细汗。
汗水顺着额头缓缓往下流入双眼,又酸又疼,迟回却连伸手擦汗都不敢,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等待着迟锦闻的吩咐。
窗外阳光明媚,顺着窗棂边沿斜着照进来,正好落在书案前,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迟锦闻整个人掩在黑暗中,散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森寒。
他将指间的凤凰花簪放在桌案上,看着阳光照在簪身,紧绷着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去,查查白尧礼近日在做些什么。”
“若是你再这般无能——”
迟锦闻双手交叠放在案上,笑意骄矜:“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迟回松了口气,斩钉截铁地应道:“是!”
迟锦闻从腰间扯了块令牌丢给他:“去麟阙里挑几个人,那白尧礼绝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白尧礼一向被衡京众人称作文人君子,认为其风光霁月,温润有礼,是个喜欢捣鼓诗文的彬彬公子。
但,迟锦闻可不这么认为。
迟锦闻俯身,在暗格里掏出一封密信。
【宅院中有密道,径直通往京郊一处无名山庄附近,里面守卫森严,武功高强,单枪匹马难以硬闯】
【另,据卯阙暗中查探,发现有人每隔半月便乔装进入山庄一次,身形极像白家的暗卫首领】
白家……
迟锦闻攥紧手上的密信。
白羽是公主驸马,一早便搬去了公主府,也没了继承白家的资格,白家家主便自然而然地成了白城的囊中之物。白尧礼身为白城长子,一早便暗中经手白家事务,这些年里白城也隐隐有了让位之意。
虽然他还尚未被命为少主,但身上早已有了少主实权,不知明里暗里帮着白家铲除了多少异己。
这种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喜欢捣鼓诗文的文弱公子。
这般掩藏本性,意欲何为?
迟锦闻的眼前又浮现出上次沈泠双眸含泪的模样。
沈泠性格冷清,便是伤心极了也不会哭出声来,只是一直垂着头,冷清的眼尾染着红意,晶莹的泪珠挂在长睫上一滴一滴往下坠着,险些叫迟锦闻控制不住心底的邪念。
想让阿泠哭得再狠些。
若是让那双清冷的双眸染上欲色,长睫轻颤着垂泪,哑着嗓子唤上一声他的名字。
简直是这世间第一等的绝色。
迟锦闻不敢再往下想。
若有朝一日阿泠真能与他……她便是想要了他的命,他都甘愿。
迟锦闻克制许久,对她的担忧还是压过了心底的邪念。
他可不想让阿泠因为别人的事伤心。
平时吝啬着不肯哭一下的清冷仙子,偶地一哭,泪水就像断了的珠子似的,一串一串地往下落,砸得他心上闷疼。
那日,是沈泠第一次主动抱住迟锦闻。
心心念念许久的明月主动进了他的怀中,但迟锦闻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疼。
待迟锦闻回了迟府,第一时间便是将外出做任务的迟回召回来,勒令他去查那日白府发生了什么。
若是真有人故意惹阿泠伤心……
他定不会让他好过。
迟锦闻站起身来,伸手理了下衣摆上的褶皱,倏地便消失在书房内。
与此同时,沈府藏书阁中
案几上面摆着几大摞古籍,零散的笔记纸页散落遍地。
沈泠端坐在案前,垂眸翻动着书页,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览。
待又一摞古籍被她看完,沈泠轻叹一声,曲肘托着下颚,阖眸小憩。
她的眼下隐隐泛着青黑,像是许久都没有好生休息,面上染着明显的倦怠。
自那日从白家回来,沈泠便将自己锁在了藏书阁内,除了送饭之外,不许外人踏进一步。
白姣云和沈岳均察觉到不对,逮着林笙不知问了多少次,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不知是为了逃避还是什么,沈泠将自己锁在藏书阁里将近半个月,没日没夜地翻找古籍,重新寻起原先抛在脑后的毒药。
那毒药难寻,沈泠本想将其他眼下的事解决了,再去寻些不世出的名医好生拜问。
结果这段时间遇见的事一件比一件棘手,连栖染也因为她……
沈泠的眉心倏地紧蹙起来,脑海中传来微弱的刺痛感,思绪混沌。
沈泠,你真是没用。
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解决不了,不过是忙了半个月,精神头竟是就这般差了。
她曲指轻敲额头,试图将脑袋敲得清明些。
还没等她敲上几下,她的手便被几根炽热的指节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