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时,蔺哲已经不见了。
坦狄薇前辈很生气,几乎是怒不可遏的程度。江奕扪心自问,他是不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纳西尔略带伤感地摇摇头,丹尼像在看热闹,一无所知的小乞丐把自己缩得更小了,其他遗民诧异又有些气愤地看过来,就连平日话最多的乐天派梅森此刻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拍拍他的后背便回去睡觉。
江奕坐地抱膝,眼巴巴地看着丹尼抱住坦狄薇的手臂,一颦一笑都是明朗朗的仰慕。
埋头哭的那几分钟里,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孤立了,好像他对蔺哲的在意与保护本身就是犯罪,好像精美的事物必然要面临毁灭,好像看不见的人被迫沉默、听不见的人不幸迷途。
有东西落在肩上,江奕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看见纳西尔前辈。仅剩26%的手机被递过来——
不想睡觉的话,我们可以聊聊。
江奕:“嗯。”
他打开翻译软件里的语音输入。
“你对Jet的偏心貌似比尼罗河要长,正如法老宠祭司,而我们是给你俩修金字塔的奴隶。”
“对不起。”
“Habibi,Thandi没想要他的命,否则他早就像神庙后院的七个靶子被射得稀碎了。Mas也是,七目蓝莲他都能搞定,解决中度变异人类?两拳就够。”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认识得早不等于可以掏心窝。你无条件信任他,我们不一定能做到,更别说那些遗民。”
“我知道。”
“Habibi,我们是看在同事情分,以及你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他动真格。你和Jet关系怎样,旁人看不明白,我和你的几位前辈可都心知肚明。可刚才要不是他们救得及时,你现在已经被他送到冥河对岸了。”
“烦请您替我谢谢他们。”
“Jet目前的情况,你也领教过了,他对你都下狠手,更何况是无辜的路人?眼下他跑得比盗墓贼都快,天知道是逃命还是窥伺报复。Inshallah,说不定他会回来找我们,又或是去猎杀别的被遗忘者。”
“对不起。”
“Habibi,这只是金字塔的其中一面。我们团队的全部资料、官方运营,在网上有如底比斯神庙的铭文,始终保持开诚布公。Jet走后,Bei删掉了有关他的一切信息;我们出发时,Bei又给他添了回去。要是他在我们回去之前捅出什么乱子,被那些个舆论秃鹫记录、传播,再在网上发酵,我们团队的声誉和发展就会像被风蚀的方尖碑那样,一触即塌。”
“对不起。”
“我懂你袒护他的心,可正如不是每个人都应该解读象形文字,我们没有义务必须理解你们,并为你们的不计后果买单。日后,那些网络豺狼一旦嚎起来,我们可不是对着镜头卖卖惨就能万事大吉。”
“我错了。”
“要把自己的使命刻在心里,Yel。我们此次出行不是旅游,更不是来拍科幻爱情电影。这是非常严肃的工作。工作期间,切忌感情用事。记住了吗?”
江奕点头。
“我们这一路,有经过Thandi的家乡,但她从没提出说要回家看看,她觉得在飞机上远远看一眼就够了。团队和遗民在她心里已经超过了个人需求。我这么说不是让你一定要向她学习,我是想让你明白,Thandi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们,她只是习惯站在集体利益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纳西尔用钳子般的右手夹了夹江奕的刘海:“所以不要有什么人际关系上的压力,Habibi,前辈们还是很在乎你的。”
“嗯,谢谢您的教导,”江奕低下脑袋,“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分头去找蔺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