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远道:“镇国公不过三千骑兵,鹰嘴崖驻有两千人,更何况悬索桥易守难攻,怕什么?”
副将急道,“二公子,镇国公素有草原屠夫之称,不可轻敌啊!”
副将话音未落,便被崔明宇打断,“不过是个靠祖辈荫蔽的老家伙!真以为摆几个营帐就能吓住我们?”
他抽出腰间佩剑,在舆图上划出一道弧线,“我带五千轻骑绕后,既能解鹰嘴崖之危,又能抄了镇国公的后路。”
“父亲当年总说,兵行险着方能破局。”崔明浩道,“将军若怕担风险,我与三弟愿领这支兵马。”
“好!就按你们说的办。”崔勇捷思索片刻,一锤定音,“明日子时,三公子带五千轻骑出西门,务必在天亮前抵达鹰嘴崖!”
副将急得向前半步,“将军!西谷方向的斥候还传回消息,皇帝的御营就扎在——”
“够了!”崔勇捷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若再长他人志气,就去鹰嘴崖守粮仓吧!”
副将很清楚,崔勇捷不会因崔明远兄弟抬出如今崔氏的家主就老实听命,只是他当初在众将领面前焚烧了皇帝送来的战书,已经骑虎难下。
他当众焚毁战书,将崔氏置于了绝不妥协的立场,若此时按兵不动,岂不是等于承认害怕皇帝?
他必须用主动出击证明自己的强硬,哪怕明知是陷阱,也要跳进去不可。
或许他还打着围魏救赵的念头,在与皇帝西谷决战之时,还会有一支人马剿灭镇国公的伏兵,前来支援。
当然,前提是崔明远真的能救下粮仓。
副将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退到帐外,望着漫天星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却是陈六不知何时候在帐外,将一块烤得焦黑的饼子塞进他手里,“头儿,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副将咬了口硬饼,险些将他的牙扯了下来,“你说那支军队,当真是镇国公的?”
陈六想起暮色中整齐的营帐,想起随风飘来的肉香。
那是粟米饭混着羊肉的香气,除了时不时去草原上打劫,抢来突厥人牛羊的镇国公,还有谁能在战时吃上这样的伙食。
“你去告诉三公子,”副将咽下那口奇硬无比的饼子,“就说我愿带本部人马随他出征。”
陈六一时愣住,“头儿,您不是说崔氏必…”败?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副将把吃剩的饼子塞进陈六手里,站起身来,崔氏起兵仓促,除了地利,天时人和一样不占,只有那群玩弄权术的公子哥儿们还幻想着能赢。
或许他们也没想赢。
这一任皇帝不是他们的人,下一任皇帝是不就好了么?
“我们不能让一部分人的愚蠢,害死这么多弟兄。”副将最终道。
是夜,崔明宇率领的轻骑悄然出了崔氏军营。
在月光下,副将望着那些年轻士兵的背影,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十六岁入伍时的模样,也曾像他们一样相信崔氏的大旗永远不会倒下。
鹰嘴崖下。
“镇国公”勒住战马时,夜幕已笼罩鹰嘴崖。这不是他戎马生涯中第一次偷袭,也不是最凶险的一次。
他身后的骑兵正用棉布裹住马蹄,每人腰间都挂着三罐火油。
“镇国公”打算火攻。
“大人,悬索桥已探明。”斥候压低声音,“桥身用铁链加固,两侧有箭楼,看得见的守兵大约三百,都配了火铳。”
“镇国公”摩挲着手下的缰绳,他在静静地等待一个时机。
崔氏自以为占尽地利,火攻最需的不是兵力,而是风势。
他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夜空,他将手指在口中吮了一下,竖在半空中。
在草原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风吹过手指比较冷的那一边就是风来的方向。
“子时初,看我信号,引开箭楼守军。”镇国公抽出佩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子时正,骑兵分两队,一队砍桥,一队护粮,能搬的搬走,搬不走的烧掉。”
“只烧粮草,不杀人命。”
子时初,镇国公从马鞍后抽出一张硬弓,搭上一支特制的火箭。
弓弦嗡鸣,火箭划破夜空,正中悬索桥中央的藤条。
一声轰鸣紧随其后,火光并未落在箭楼上,而是偏了几丈,还没等守军庆幸,点燃的投石如流星搬向粮仓袭来。
守军很快意识到投石的落点是故意偏离的,火把落在崖边的枯树枯草之上,瞬间燃起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