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走后,盛阗一个人坐在原地,他用那只碗盛了水,慢悠悠地啜饮着。
“五殿下。”盛阗的一个伴读端着半盘烤羊腿肉偷偷摸摸地凑过来,“太子也真是,怎么给那些泥腿子吃肉,只给您喝粥…”
盛阗慢慢地把碗里的水喝完,一拳捣在那伴读的胃部,伴读立刻如虾子一样痛得蜷缩在地。
盛阗蹲着地上,他一把薅起伴读的头发,配上那半脸的红痕和阴狠的眼神,凶暴如鬼神,“不是…”
“你们真把爷当傻逼了?”
——
“吃完了吗?”盛闻去叫自己的秘书兼任司机。
裴钧三两口把羊肉和白面馍塞进嘴里,嗯了一声,就去套车。
“殿下,这是给您留的。”裴钧递给盛闻一张卷饼。
“肉呢?”盛闻打开来那张饼,里面好歹涂了点酱,看着寒碜得不得了。
“您不是打算去慈恩寺么?”裴钧道,“毕竟是佛门净地…”
“我心里没有羊腿,吃了又如何?”盛闻咬着饼嘟囔,“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裴钧假装没听见主子日常离经叛道的话,“五皇子那边,您怎么打算的?”
“啊,我打算送他去戍边。”盛闻道,“这孩子有暴力倾向,让他去打草原人发泄发泄,免得拆家。”
“您是打算…分封?”裴钧问道,“恕臣直言…”
“嗯。”盛闻道,“虽是分封,但我不打算…我不打算让父皇给老五封塞王。”
又习惯性地僭越了。裴钧选择性耳聋。
明太祖朱元璋刚建立大明时,曾经将自己的十三个儿子分别封在大明的边境,令其驻守边关,剿灭元朝余孽,这些王爷的称呼,比起藩王,用“塞王”称呼更未妥当。
到了永乐年间,朱棣本就是这些权力极大的塞王之一,深知塞王驻守边关的弊端,因此将塞王们或是内迁或是削爵,只留一个显赫的名头。
“我已经在让兵部的人筹备了。”盛闻道,“和突厥这一战,我们必胜,但胜与胜亦有区别。”
这不是半场开香槟,而是经过对双方国力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裴钧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殿下难道是想效仿汉武帝推恩迁蕃?可五殿下毕竟是皇子,若封在边关……”
“迁藩?不,我要的是戍边而不掌民,挂帅而不世袭。”盛闻咬着卷饼含糊开口,“塞王之所以乱,因兵、民、财三权集于一身。我若只给老五兵权,粮草辎重全由中央调度,他拿什么割据?”
“可陛下那边…”裴钧犹豫着开口。
“我给父皇递了折子说这事,我称其为生产建设兵团。”
盛闻望向车窗外掠过的城墙,“我计划把居庸关的兵营与民城分开,守军粮草十日一补,连马料都得从附近的州府转运。他就是想反,也得先学会跟户部的账本打交道。”
裴钧忍不住笑了,五殿下最烦数学,每次见了算筹本子就头疼,远不如同母的八皇子对数字的敏感性。
若真让他对着户部的月报抓耳挠腮,怕是比在大营被人摔还难受。
这么多年不打草原难道是因为不想么?漫长的补给线一旦拉开,能活生生把一个大国拖垮了。
打多长时间,用多少粮食。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马车在慈恩寺山门前停下时,暮鼓正沉沉响起。
裴钧牵着马往偏门走了,盛闻站在大雄宝殿之前,抬头看那慈眉善目的佛像。
“太子殿下竟想开始修佛了?”盛阑悄悄走到他背后,忽然道。
盛闻:“嗯,我正想把这玩意砸了能融多少金子出来呢。”
“你疯了。”盛阑慌忙捂住他的嘴,“这么多僧人都听着呢!”
“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的。”盛闻嘟囔一句,“娘的,道士能吃肉都吃得没他们胖,全抓去点天灯。”
“你自己玩吧,我走了。”盛阑丢开盛闻,转身就跑,“宫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教得小十二满嘴脏话。”
“你不能走。”盛闻一把抓住盛阑袖子,“那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