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中继抹了把额头,战战兢兢道,“三皇子殿下英明,可家中小儿喝醉了酒,胡乱说的话,您可不能相信呐。”
顾景渊:“哦?酒后吐真言,何况令郎也不像是胡言乱语之人。依我看,要么,是裴侍郎知有人贪赃枉法,要么……便是裴侍郎自己贪污受贿。”
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像是利剑,穿透裴中继五脏六腑,使他抓心挠肝不得善解。
此话一出,令众皆黯然,呼吸可闻。
裴中继尴尬地呵呵两声,“这……三皇子请明鉴,下官忠心耿耿一心为朝堂,哪里敢贪污受贿?”
顾景渊不打算放过他,“谁说忠心的官员就不会贪污了?”
这话像是在方才寂静的氛围中又扔下了一个鞭炮,众人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人多嘴杂,议论的内容陆清鹊听不清楚,隐隐听到有工部尚书几字。
镇远侯见此场景,怎能任由此发展下去?忙打圆场,“三皇子大公无私,诸位都是知道的。这裴侍郎也是我一位好友,他为人也算正事,本王相信贪污之事他是做不出的,哈哈哈哈。”
“各位,今日本是喜事,可千万别扰了雅兴啊,来来来,我敬各位一杯。”
他举杯欲饮,又对顾景渊一抬手,“三皇子,请。”
既已这么说了,顾景渊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淡然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陆清鹊看得分明,他只是暂时不提起此事而已,并非是就此放过。
酒喝到中间,陆世林赶来了,他坐在陆清鹊身旁,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连衣领都未整理整齐。
见到陆清鹊坐在男子一室,奇道,“阿鹊你竟坐在此处?你叔母呢?”
“她在内室,还有镇远侯夫人作陪,叔父不必挂心。”
“你这孩儿,你哪里看得出我挂心了?”
陆清鹊俏皮一笑,“叔父,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我只是年纪轻,又不是眼睛坏了。”
陆世林:“……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宴会即将结束,镇远侯过来同陆世林叙旧,陆清鹊身体向外挪了挪,给他们腾出地方。
酒醉微酣之时,两人互相敬酒,一派大好光景。
陆叔父感慨道,“不觉令嫒也已这么大了,时光催人老,还没觉得自己当了几年官呢,就老了。”
“陆大人说些什么话?她们女子总说自己永远年轻不老,我们就不能称自己是常青树、不老松吗?”
镇远侯大着舌头道,又端起酒杯,“来,陆大人,我再敬你一杯,祝我们永远不老,哈哈哈哈。”
陆世林也抬手,“好!”
兴许是心里高兴,他转头对着陆清鹊道,“阿鹊,你也喝一杯,来。”
陆清鹊迟疑一下,“叔母临出门叮嘱我不能喝酒,我染风寒才刚刚好……”
“无妨无妨,”陆世林啧了一声,“今日是喜日子,喝一杯无妨。”
他给陆清鹊斟满酒,“尝尝这酒滋味如何?”
陆清鹊慢慢喝了两口,酒的辛辣之气将她呛得咳嗽不止,低头拿取手帕之时,恍然看到顾景渊向这边看过来。
再定睛一瞧,他却早早移开了视线。
伪君子,陆清鹊心道,人前装得清高,人后却是癫狂。
这边两兄台勾肩搭背喝得好不快活,那边门外传来一阵阵杂乱之音,多人在来回奔跑,一个下人跌跌撞撞猛地从门口冲进来,摔倒在厅堂中间。
他顾不得被摔伤的腿,着急忙慌喊叫,“侯爷,侯爷,不好了!着火啦!”
镇远侯猛地站起身子,但因喝多了酒的缘故,一时间没站稳,扶了一把陆世林,瞪圆了眼睛,“什么?”
他大步迈出来,说着便要走出门去,谁料火势凶猛,如同猛兽一般从外面直直扑进来。
屋内木质器具居多,一点火星便很容易燃起火来,故火苗一扑进屋子,火势就更大了。
满屋子充满浓烟,滚滚弥漫,逐渐湮没人群。
男声女声嘈杂,陆清鹊也慌了。
她用力拉住陆世林衣袖,“叔父,叔父,你清醒清醒!着火了!”
陆世林正视她,眼神却有些迷茫。
“阿鹊,你说什么?”
陆清鹊凑近一些大喊:“叔父,着火了,我们快走!”
刚说完这话,他们想到了什么,几乎同时喊出声。
“叔母!”
“娘子!”
两人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趁乱陆清鹊提着一口气向对面望去,浓烟之中,顾景渊于座位旁站立,目光灼灼,透过烟雾直直向她看过来,目光中皆是焦急与担忧。
看到陆清鹊无恙,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向这边走过来,看样子分明是要带她一起出去。
陆清鹊向他那边迈了两步,想告诉他先行逃出去,不必等她,这边叔父不曾看到顾景渊,焦急地扯了一下她的胳膊,“阿鹊,我们去寻你叔母。”
人声吵闹,火势熊熊中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空气中热浪滚滚,不断地将人炙烤。
一想到叔母,陆清鹊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