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我于朝中得罪人,可谁人都知我两袖清风无罪可查,他们若是真想陷害我,势必会想出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最好的时机,当然是在我外出不在家之时,家中唯留有女眷,他们会更肆无忌惮。”
“人心歹毒,竟然至此,”陆清鹊叹道,“叔父,在此之前我只知道种田织布赚钱养家难,而今才觉得,与人打交道,为官才是难。既要世事洞明,又要人情练达,既要直言善谏,又要得皇帝心。”
陆世林呵呵一笑,“阿鹊也会叹气了,不必担忧,凡事还有叔父替你担当,你只需要做好官。眼下我们已知道有人有异心,那便要多加防备。”
“至于皇帝,我还是想一个法子上奏才是。”
*
用过晚膳,陆清鹊撑得慌,拉着小荷上街闲逛消消食。
京城夜景比乡下好得多,到了深更依旧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许多小贩趁着夜色之时,特地摆上各色小吃点心售卖,生意也是出奇的好。
陆清鹊心中始终不安,自从今日下午得了那张纸笺,便暗自琢磨。
假若叔父果真不去南方,皇帝不批准该如何?即便是批准了,这个空缺谁能补替?
她想到户部侍郎,他与叔父同朝为官多年,彼此相互了解,此番他去应为合适。
可这样一想,似是对他又不公平。谁人都想当京官,俸禄赏赐多而杂事少受累少,如此直白地让其前去,恐怕他也会有诸多顾虑。
既如此,那还有何人选?
正想着,小荷拉了她一把,“小姐,您瞧,前面有卖灯笼的,我们去看看。”
陆清鹊随之望过去,灯笼高悬,在夜空中如同皓月繁星,光华璀璨,引人注目。
卖花灯摊位前已聚集不少人,可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没人上前去买灯笼。
陆清鹊凑到人群前方才知道,每个花灯上面都写有一个灯谜,而一旁横幅上书,“猜对灯谜者赠送灯笼一个”。
小荷兴奋道,“小姐,这可是您的强项,这些灯谜对您如此简单,别说一个,就是全都让您猜出来也不在话下,您说是不是?”
小荷还是一副孩子气,见了新鲜场景就想往前凑。
陆清鹊无奈道,“你就这样相信我吗?不怕我一个也猜不出?”
小荷惊讶,“还有我家小姐猜不出的灯谜吗?世间少有,您快来吧,除了您,还能有谁?小姐,我想要那个粉红色的!”
她纤细的手指高高一指,指向最高处的粉红色灯笼,那个最好看,当然,灯谜也是最难的。
陆清鹊关注的全然不在这里,她一把抓住小荷的胳膊,“你刚才说的什么?”
小荷眨了眨大眼睛,“我要那个粉红色的。”
“不对,上一句。”
“上一句?嗯……除了您,还能有谁?”
“就是这个!”陆清鹊赞同地连连点头,“对了,除了我,还能有谁?”
小荷仿佛被吓到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奇怪道,“小姐,您没发烧啊,怎么如此奇怪?夫人吩咐我照顾好您,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赶紧向她汇报,我是不是该同她说一声啊?”
陆清鹊哈哈大笑,“我没事,小荷,我很好。我们来猜灯谜吧!”
小荷犹疑道,“小姐真的没事吗?”
陆清鹊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认真看着她,“无事,放心。”
小荷仍然狐疑地盯着她,眼神里透着一股不相信。
此时陆清鹊心中想的全是另外一件事,方才她还在思虑补替人是谁会合适,小荷的话恰好提醒了她。
她去是最合适不过的,虽说她只是一个郎中,可几个月来对朝堂之事和户部工作流程已经熟悉透了,叔父平日里也指教她很多,此番去往南方治灾也有策略。
况且,又不只是她一人,还有其他部,许多事一同商议,想来也不会出乱子。
卖灯笼之人是一个年轻男子,明明是夜晚,却戴着一顶斗笠,宽大的帽沿遮盖住了他额前,唯露出的两只眼睛在夜色下闪闪发亮,犹如星辰。
小荷悄悄拉住她的衣袖,附在她耳边道,“小姐,您瞧这卖灯笼的公子多俊俏,我看不比三皇子差。”
陆清鹊无心看他相貌如何,“你还想不想要灯笼了?你可要帮我一起想谜底。”
“好。”
斗笠男子声音清朗,开口道,“姑娘猜一个灯谜罢,猜中可免费赠送一个。”
小荷叉起了腰,提高音量,“哼,那还用你说吗?我家小姐才高八斗,别说一个,你这里所有灯笼她都猜出来也不在话下。”
众人眼光瞬间聚集到她此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陆清鹊一个头两个大,轻声呵斥小荷,“谁教你的‘才高八斗’,你可别用在我身上,万一猜不出,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小荷笃信不疑,“小姐怎么会猜不出,您一定会猜中的,让他们看看,您可不是简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