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对不起任何人,所以不谈感情了。宋云烬忽然有些想笑,酸涩却盖过了那些自嘲,依旧面无表情。
贺惊潇总是为别人想很多借口,哪怕果断抽身,却不会真的想着报复谁。还是说……他这些年吃的亏,全都是就这么算了。
闪电倏然照亮了整片天空,刹那之间犹如天明。
宋云烬一默,不再说刚才的事:“你也知道他是人渣……却要为一个人渣自我反省。”
贺惊潇辩解:“不是这样,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宋云烬看着他的眼睛,张口说了什么。
惊雷声把宋云烬的话模糊掉了。
“什么?”贺惊潇没听见。
雨点在衣服上一深一浅地留下痕迹,大地很快就要被雨水覆上一层更深的颜色,催促他们早点离开。
雨下得很突然,剧组旁边还有很多小村庄,刚刚还空旷的地方有一群小孩跑过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
“妈妈——下雨啦,收衣服!”
贺惊潇反应极快,迅速扯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宋云烬身上:“先回去!你是演员,不能感冒!”
宋云烬被他拉着跑。贺惊潇那着急的模样,仿佛完全忘记了他已经杀青,下意识地想要护着他。
雨越下越大,冷风迎面扑来,毫不留情。跑得越快,身上的湿意似乎也越重。
路边有一家当地人的小卖部,此时紧闭着门。贺惊潇飞快地瞥了一眼,随即拉着宋云烬朝那边跑去。
紧闭的铁门前,有一小块未被雨水打湿的土地。
贺惊潇在门前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呼吸。
“你刚刚要说什么?”他转头问身旁的人。
“不重要了。”
宋云烬将湿透的外套脱下来,随意搭在手臂上。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两人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当雕像。
贺惊潇犹豫着,是否该就刚才的话题再解释几句。
宋云烬却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之前听说过一个故事。”
贺惊潇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宋云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声音温和:“剧组里两位主演因戏生情,杀青后约定一年不见面。一年之后,如果还有感情,就在一起。”
这件事并不算太冷门,贺惊潇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但他不明白宋云烬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要是演员就好了,”宋云烬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至少一年之后,能证明我贞心不寐。”
贺惊潇以为自己听错了。
恰在此时,一声雷响为他的错愕打了掩护。他抓住机会,违心地装作没听清:“你……你说什么?”
宋云烬看着他的眼睛。
许久,抬起头说:“你看那。”
贺惊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逐渐变得泥泞的空地上还有刚才没赶回家的小孩,两人跑着步,边往家跑还笑个不停。
“哥!你今晚到我家吃饭吗——”
他们不知道是谁的外套盖在头上,两个人一人一只手举着。挨得太近,跑起步来还会撞到,那个外套挡不掉多少雨水,裤脚都沾了泥点子。
“回去吗?”宋云烬举起那只挂着衣服的手臂,“我带着你一起。”
不知道两个年近三十的人为什么幼稚成这样,贺惊潇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宋云烬的邀请,回到宾馆的时候俩人衣服几乎都湿透了。
宋云烬出门没带小助理,两个人也有意避开剧组的人,好歹没被人看见狼狈的样子。
贺惊潇笑闹完了,后知后觉有些尴尬:“你……你快去洗澡,别感冒!”
宋云烬的外套一整件都在渗水,贺惊潇还留在手里,低声说:“洗完之后我再给你。”
贺惊潇小跑上了楼梯,转眼就没了影子,站在大堂的人只是沉默。宋云烬看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口,他纹丝不动,唯有眼神几不可查地扫过青年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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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上催着宋云烬早点洗澡怕晚了会感冒,实际上贺惊潇回了房间却一点也不见动弹。
宾馆的洗衣机……他想了想,还是打算手洗掉那件衣服。
贺惊潇不记得自己忙活到了几点,窗外的雨只有再变大的趋势,后半夜的电闪雷鸣更让他睡得不安稳。
宾馆没有熏香,甚至木地板有些已经浸水鼓起泡,还有外翘的边边角角,走路时触感格外明显。不知道是不是贺惊潇的错觉,今夜的房间里总有一股霉味,闷热也让他汗湿了一床。
噩梦几度缠身,身下是未知的黑洞,只要回头,就会看见贺明伟的脸。一场噩梦刚刚喊停,下一秒就会看见妈妈双目通红如同泣血,他触碰不到,可女人身上还在流血,她还在求援……
“妈妈!”
贺惊潇终于惊醒,猛然坐起的作用力让他的头后知后觉开始剧痛。
“贺惊潇。”
贺惊潇双眼才开始聚焦。
面前没有那个梦里流着血泪的女人,只有皱着眉满脸着急的宋云烬。
“你……这么早找我,发生什么事了?”贺惊潇浑然没觉得多难受,还以为剧组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剧组找你,”宋云烬把桌上的水杯放到他手里,“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