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方案到底有什么问题？”

高涧居高临下问桌对面坐着的女人，只见女人头也不抬一下只是蹙着眉盯着电脑屏幕似有所思，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高涧平日里不爱说话也很少发火，但当组里实习生说方案被女人第三次退回时，他便再也坐不住直接找了找了过来，不成想照样碰了一鼻子灰。

“笃笃笃！”

高涧又重重扣了三下桌子后女人终于抬起了头。

“不好意思，什么？”

女人说话间往后靠了靠身子，小幅度撑了下腰后立马恢复先前的坐姿，长时间坐着，女人的衣服却没有皱，就连领口和袖口都严丝合缝。

“这个方案你退了三次，到底有什么问题。”

高涧语气不算好。女人只眼梢瞟了一下就知道高涧说的是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把一丝不耐烦压了下去，每天高强度工作就算了，还要给各种各样的部门、各种各样的人解释各种各样的问题，她摘下眼镜对上高涧的眼睛，慢慢说道：

“高组长，我以为像您这样的聪明人不需要我浪费口舌的，这个方案你在签字时确定好好看过吗？”

高涧一愣不清楚女人这么说的意思，方案他肯定是要把关签字的。

“这里有错别字，还有这里的两个字…字体不对。”

女人翻开方案直接将错误点给高涧看，高涧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意识到这件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就想着给人家道个歉可没想到下一秒话赶话秃噜出一句：

“确实是我们没注意，但你也应该告知一下，这样也能省了大家不少时间。”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这样的要求，如果连这种细节问题都要我手把手教，那还要负责人把关干什么？”

女人直脾气在公司出了名，公司里几乎没有几个人没被她怼过的，哪怕她说的确实在理，但时间长了难免惹了不少人。

女人说完话就又去盯着电脑了再也没有抬过头，见女人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高涧也自知无趣，只好探身去拿回自己的方案，只是身子向前时不自觉瞥到了桌上工作牌里女人的照片。

蓝色背景板下的女人扎着低丸子头，简简单单的妆容下五官清冷，一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从那里散发出的目光有神到有点咄咄逼人。照片里的人和眼前的人一样，浑身写满了生人勿近。

“姓名：周璇宁；人生箴言：宁做我。”

这是女人工作牌上的字，除了姓名没有更多的信息。

“我与我周旋许久，宁做我。”

高涧心里这么想着，随后说了句“打扰了”便走出了女人办公室。

高涧并不常和周璇宁打交道，只有年度、季度总结会时两个人才会在钉钉上对接一下，每次对接时的对话也很是官方，不是高涧不想说话而是周璇宁太惜字如金，毕竟她在很多时候连“谢谢”这种客套话都不会回，高涧原以为她只是不善言辞或者有些社恐，不想这次一见才知道对方攻击力是这么强。

不过高涧也见过周璇宁另外一个样子，那就是周璇宁接待和主持的时候，简直像换了个人——言语温柔亲切不说、举止还大方得体、整个人亲和却不谄媚。

总归一句话，关于她们二人的对话结果是高涧始料未及的、毫无准备的。

公司里关于周璇宁的传言不少，有人说她是股东的亲戚所以才会从普通职员一跃成为总助，也有人说她是靠着不正当的手段才升职，至于到底是哪种说法，终究没有一句好听的就对了。

高涧想着想着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马庭远见他手里的方案就知道，这件事就算是高组长出面也没有用。

“我以为高哥出面会不一样...”马庭远苦着脸说。

“怎么说？”旁边的同事迅速接过话头。

“咱高哥帅啊！”

“噗，你可别搞笑了，那老女人软硬不吃的，帅有什么用？”

“啊？周助理不老吧...”马庭远虽然被周璇宁卡了几次，但也不愿意背后议论她，男人家家的背后扯两句闲话就算了还夹带着侮辱性，只一瞬间，马庭远就对眼前的这位同事产生了鄙夷之心，刚好此时高涧冲他挥手，他便立马逃似的离开了这个人。

“高哥...”马庭远刚走进高涧办公室就悻悻开口，他低眉顺眼地打量着高涧的脸色希望从这个人的眉眼间看出一点情绪，却不想高涧面不改色，他什么也看不出。

“这里有个错别字…这两个字体也不一样，还有这里格式不对，我回来的路上看了一下，其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改完之后再好好审核一下，没问题了就可以拿给周助了。”

“高哥，周助理没因为这些小问题为难你吧，我下次一定好好注意。”

“小马，工作上没有小问题，这是被她看出来了，如果被董事长看出来，那就是我们组工作态度的问题了，你实习期马上就过了，人家没有因为你三番五次拖延进度为难你你就烧高香吧…还有，明天记得带点甜点去谢谢人家。”

马庭远听高涧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己着想心里忍不住的开心，但开心之余他也犯嘀咕，来了这三个月里高哥从不讲废话，就连开会时都言语精炼，可今天他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马庭远忍不住再一次感慨自己遇到了好领导。

第二天。

“周助理，这是我们组的方案，我已经改好了，这次保证没有一点错。”

一大早，马庭远就守在周璇宁的办公室门口，一见到周璇宁就立马咧嘴迎了上去。

周璇宁接过方案又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不想下一秒马庭远又塞给她一盒马卡龙。

“我不吃甜的。”

周璇宁推回去算是拒绝。

“不行，您必须收下，这是我们高组长给我下的任务，他说您公事公办没有因为我的疏漏为难我，反而是帮我，这份方案交上去如果被领导看出问题，那我绝对转不了正了。”

周璇宁原本推门的动作一顿，她没想到高涧会帮她说话。

“应该的，但我确实不喜欢吃甜的。”

周璇宁拒绝的动作干脆利落——推门、进屋、关门，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没给马庭远反应的机会。

周璇宁坐下后看了手中文件好一会儿，封面上的那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

“高涧”

周璇宁轻轻碰了一下封面上那个签名，高涧的字体还和高中一样只是笔锋比青年时凌厉了许多，虽然高涧这些年看着低调沉稳不少，可只有同为校友的她知道都是他的伪装罢了。

手机嗡嗡两声，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周璇宁手指轻轻一点黎嘉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她那边嘈杂的很，仿佛是在片场：“宝贝，蛋糕收到了吗？”

“收到啦，昨天刚收到就吃了两大块。”周璇宁不喜欢发语音选择打字回复，怕黎嘉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又在后边加了一个“爱心”。

“就知道你喜欢，我特意麻烦司机大叔快马加鞭，这待遇都比得上杨贵妃的荔枝了，你说我是不是又美丽又体贴？”黎嘉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调，不过却可爱的很，周璇宁听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开心，仿佛隔着屏幕看到了她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