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三月初,春季开始,气温回升,万物复苏。
一栋建筑物的走廊内,光线充足,窗明几净。
窗边,正站着一个穿卡其色风衣的、身形修长、身姿窈窕的女性。
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头,在阳光照射下显现出柔亮的色泽。
女人右手抬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细长手指正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左手随意的搭在窗台——她正望向窗外的基地附近的海边景象。阳光、礁石、沙滩、成群的海鸥结伴飞行,不时有阵阵海浪拍岸声音传来。
突然,她好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后她转头,看向正在接近自己的一个身穿白色实验服的年轻黑发女性。
黑发女人在女人面前站定,持握资料的双手放在身前微微弯腰鞠躬,而后抬头快速地看了一看金发女人那漂亮又美艳的年轻面容,随后又快速的低下头去翻看手中的报告,随即略有些紧张的说道:“、贝尔摩德大人、从最新报告来看,您的各项数据都比较正常。跟从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您的身体,跟从前一样健康。”
“哦,”被称为贝尔摩德的女人微微眯起眼睛,微微低头看着面前黑发女人的头顶发旋,笑着说道,“这真是好消息呢。”
下一刻,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微小的轱辘轱辘的声音,逐渐由远及近。
贝尔摩德转过身去,发现那声音的来源是走廊的的另一边,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黑发少年走来。
随着二人逐渐接近,贝尔摩德看清了轮椅之上,那个人的样貌。
半长的黑发柔顺落下,垂落至肩颈,黑发下是一张苍□□致的面庞。少年拥有着一双漂亮的、如同玻璃珠一般剔透的浅金色眼睛,但此刻那双正目视前方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有的只是淡漠、空洞、平静,视线好似没有聚焦一般。
——虽然那张脸极为漂亮,但贝尔摩德还是能够看出,那人其实是一个性别为男性、年龄为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带着口罩的男人推着轮椅缓缓前行,在接近窗边的二人时,男人礼貌的对正看着自己的金发女人点头致意,但同时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推着轮椅继续前行。
在两人与她们错开的一刹那,贝尔摩德注意到,轮椅上的少年,那宽松纯白制服下的瘦弱身躯之上、那宽松领口之下裸|露出来的突出的纤瘦锁骨与一片洁白皮肤之上,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伤痕深浅不一,某些部分层层叠叠,有些伤痕已经变成疤痕,另有几处好像是出现时间不久,表面还泛着紫红色,在苍白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不仅如此,少年裸|露在外的其他地方也是伤痕累累——搭在扶手之上露出的两节手臂与腕部、因坐姿导致裤腿微微提起的原因露出的两节细瘦脚踝以及未穿任何鞋子的而暴露在空气中的足面。
“...他是谁?”贝尔摩德看着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深处,随意的吸了一口烟,而后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黑发女人闻言看了看前方那两人的背影,这时候的她好似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她收回目光,推了推略有些微微下滑的眼镜,而后快速但平静的回复道:“实验体A071。”
她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好似这种场景她已经见过很多次,见怪不怪一样。
并且她知道,眼前的贝尔摩德大人感兴趣的对象肯定不是她刚才的同事,而是那个实验体——从刚刚起,她注意到金发女人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A071的身上,直到二人消失。
“是,残疾人?”贝尔摩德随意的抖了抖烟灰,随后重新看向面前的女性研究员。
“不,只是因为药物后遗症以及其他一些原因,暂时性的行动不便而已,”黑发女人又快速地瞟了一眼走廊的尽头,随后低头语气恭敬地回答道,“不过今天需要来这里试药,所以用上了轮椅。”
“是吗。试的什么药?”金发女人随意的又抛出一个问题,但当她得到问题的答案之时,却略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A、P、TX?”
呵......
时隔多年,重新听到这个名字的金发女人的脸庞下一刻流露出几分好像是感兴趣般的神情。
贝尔摩德挑眉思考了一会,随后红唇勾起:“我要这个人。”
不出意外的,贝尔摩德看见黑发女人的脸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那犹疑的神情即使是戴着口罩也未能阻挡。
“这......”黑发女人面露难色,内心犹豫一瞬间后才小心的回复道,“这、恐怕有点困难。”
下一刻,贝尔摩德略带笑意的问道:“为什么呢?难道他对实验很重要,不可或缺?”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正中贝尔摩德的下怀——她就是要扰乱这个药物的研发进度。因为她对这个药物一丝好感也无。
“不...”黑发女人比较为难。在最近一年多的所见所闻之下,她的理解是,其实这个A071只是个稍微有点特殊的、生命略有点顽强的实验体罢了,倒也没有那么重要,甚至说有他没他对药物研发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只是最初送他过来的人、有点特殊。”
“是朗姆大人送来的。”
“哦?”贝尔摩德闻言微微一笑。
那就更加不足为惧了。
金发女人修长手指微动,将手中烟头随意的在窗台按灭:“朗姆那边,我去解决。”
“现在,我要带他走。”
*
光线充足的室内,几名身着制服的科研部成员正在忙碌着做着准备工作,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黑发男人将工具备好后,转身弯腰,将位于身后正坐在轮椅之上的黑发少年的一只胳膊的衣袖向上挽起,随后以酒精棉签擦拭少年胳膊之上的交错伤痕之间的一小块苍白肌肤。
冰凉棉签触碰皮肤的一瞬间,少年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微微颤动了一下。不过这一微小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黑发男人的注意。随后他放下棉签,拿起身旁操作台之上摆放的一根充满液体的注射器。正当他将注射器举到眼前确认完毕后重新俯身准备将针头刺入少年的青色血管之时,突然他听到身后不远处的,早已关闭的大门传来“滴——”的一声验证通过的声音,随后是大门开启的声音。
是谁?试药过程中应该不会再有别人进入这间房间才对。
黑发男人带着疑惑,手指微微一动,将手中持握的针管抬起,随后直起腰来转身朝着门口方向看去。
下一瞬,男人在看清门口来人之时,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缩小。
他认识不远处站着的这个金发女人——组织代号成员,贝尔摩德。并且在组织身份神秘、地位斐然。
黑发男人口中的敬语刚要脱口而出,下一刻就发现对面的金发女人竖起一根食指抵住嘴唇——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贝尔摩德以手势示意注意到她的人员不要说话,保持安静,随后随意的摆摆右手,示意他们退走。
房间里的人很快撤走,贝尔摩德慢慢的、未发出一点声音的接近正安静|坐在轮椅上的、闭着双眼的黑发少年。
*
又是这样......
——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消毒剂的味道让他不适。
伊佐鹤紧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注射器扎进皮肤,像是等待命运的宣判。但睫毛的微微颤动,却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但他很快察觉到,今天的试药,与以往略微有些不同。
为什么,好像感觉相比起之前,等待注射的间隔变得这么漫长?
为什么,突然感觉周围的声音忽然消失了,房间内突然安静了许多?是错觉吗、
就在这时,伊佐鹤突然感觉自己搭在腿上的右手手背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
——有人将手轻轻覆盖在了伊佐鹤的右手之上。
下一瞬间,伊佐鹤慢慢睁开眼睛,就与蹲在身前的拥有着耀眼金发的美丽女人对上了视线。
女人水绿色的眼眸中盛着柔和的笑意:“男孩,跟我走吧,怎么样?”
——这是伊佐鹤自从进入组织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不掺杂任何恶意的笑容。
黑发少年安静的与对面的女人对视,下一刻一直以来沉静而又冷若冰霜的脸上不自觉的展露出一丝笑颜。先是嘴角轻轻向上翘起弧度,然后是柔软额发下的金眸稍微弯起。此时窗外的阳光斜斜投射进来,映照在少年白皙柔软的侧脸之上。
贝尔摩德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愣了愣,随后笑意更盛,堪称温柔的道:“克丽丝·温亚德,我的名字。Boy,你呢?”
“伊佐、鹤,温亚德女士。”伊佐鹤略显艰难地开口。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好似很久都没有说话了一般。
*
...
毫无感情的属于系统的机械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完成本次任务:结识贝尔摩德
掉落奖励:射击精通(技能)注:自动附加枪械熟练度。】
【恭喜宿主完成本次任务:脱离组织实验室
掉落奖励:恶意侦测器(技能)注:可检测到对宿主抱有恶意之人,范围百米之内。】
*
光线幽暗,仅开着一盏台灯的办公室内,骤然响起一道带着明显的惊讶与强压着一丝愤怒但仍旧带着恭敬的声音。
“先生...!您怎么能同意贝尔摩德的要求?”
朗姆现在虽然满腔愤怒与不解,但他还是极力的压低音量,以恭敬地语气说出自己的疑问。至于原因——电话另一边的人,是就算他自己作为组织二把手也不敢冒犯的存在:组织成员口中的,那位先生。
也即,乌丸莲耶。
不多时,通话结束,电话挂断。朗姆恨恨的将手机扔在桌面。在昏暗的的台灯光线映照下,男人的面色阴晴不定。
那位先生的回复大意:只是一个没有从前记忆的组织实验体。贝尔摩德想要,当然可以给。
另外有关于他询问的另外的一件事情,得到的回复是:左眼被毁之仇,你不是早就报完了?
可恶......朗姆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恨恨的想着。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伊佐那小子直接杀掉、竟然把他的命留到现在...!
现在他竟然到了贝尔摩德,那个女人手里...恐怕以后就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朗姆没想到对组织其余成员隐藏他与伊佐一家的仇恨以及隐藏他左眼受伤的真正原因,最后导致的结果竟然是让某些不知情的愚蠢下属直接将伊佐鹤拱手相让。
慢着、组织?朗姆的右眼眼底突然闪出一道暗光,一闪而逝。
随后,他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嘴角慢慢翘起,露出一个充满不明意味的笑容。
是谁说,他不能再把少年怎么样了?
无论伊佐鹤从前是在他自己手下被掌控,还是现在,被贝尔摩德带走......
少年最终依旧还是,存在于、这个组织。
...
*
四月初。
帝丹中学初中部。
教师办公室门口处。
“啊,你是说伊佐鹤同学吗?我记得他。”
栗色短发的夏木真理推了推稍微滑落的金丝眼镜,随后微笑着眯起那眼角略带几分皱纹的眼睛,以带着几分怀念的口吻说道:“虽然小鹤不太爱说话,但他是个是个又聪明又乖的孩子,可惜的是......竟然发生了那种事。可怜的孩子啊。”
夏木真理一边叹息一边微微摇头,脑海中浮现一年多以前,她从自称是伊佐夫妇朋友的黑衣人手中接过来属于伊佐鹤的休学申请书的情景。她又回忆起少年当时的休学理由是:父母因车祸而抢救无效双双故去,而本就患有轻微自闭症的伊佐鹤自那天之后情绪波动剧烈,身心出现严重问题不得不休学去疗养院修养。
“现在小鹤的情况怎么样?恢复的好吗?另外、您是...?”
夏木真理说着说着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对面气场强大,身着黑色风衣的黑色直短发的美貌女人。
“现在鹤恢复的很好,最近就可以来上学了。”女人闻言微微一笑,柔和道,“至于我么,我叫石川阳子,是小鹤父母的朋友,不过从前一直在美国。现在是伊佐鹤的监护人。”
“今天我来,就是为伊佐鹤办理复学手续的。”
*
黄昏,米花町别墅区。
一辆酒红色的汽车驶入一栋别墅的车|库,随后车门被推开,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金发优雅女人从驾驶座下车。
手提一个黑色购物袋的贝尔摩德用钥匙打开房门,随后将购物袋随意的放到玄关的柜子之上。
她缓缓走进客厅,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的的室内光线因太阳落山已然逐渐开始昏暗,所以这时的客厅已经适时地开了灯。
柔和的暖光下,贝尔摩德看到客厅的电视之上,正显示着游戏的画面,而正对着电视的客厅中央的黑色沙发之上,黑发少年正背对着她安静|坐在那里。
女人微微一笑,随后快速的绕到沙发正面,蹲在黑发少年的身前,同时双手握住正在操作游戏手柄的少年的手腕。
少年的头发已经被剪短,额发下隐约露出形状漂亮的眉毛,而在那双眉毛之下,是暗藏着惊讶与惊喜的微微瞪圆的澄澈金眸。
贝尔摩德在与伊佐鹤对上视线的同时,注意到手下的细瘦手腕在那一瞬间瑟缩了一下。她立即放松自己手上的力道,随后将双手轻轻搭在少年的双腿之上:“鹤,今天过得怎么样?”
“嗯。今天过得很好,温亚德女士。”少年的脸上慢慢漾起笑意,随后他将手中的游戏手柄轻轻放到一边。
“那就好~”金发女人笑着起身,随后弯腰伸手以轻柔的力道捏住少年的双颊的软肉,同时微微摇晃起来:“过几天你就能上学啦。开不开心,小鹤?”
黑发少年因为被捏住脸,发声略有些含糊,但他还是弯起眼睛,微笑着与金发女人对视,认真道:“开心。”
“谢谢你、女士。”
——这段时间是自从伊佐鹤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他真的、很感谢眼前的克丽丝·温亚德女士、眼前的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闻言,双手缓慢的抚摸着少年的头发:“不用谢,小鹤。”
“再过段时间,有一个组织测试有可能要你参加。虽然到时候我可能不在,但是小鹤不要担心,就算测试结果再糟糕都没事,因为我会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的。知道了吗?”
贝尔摩德看着对面的少年先是轻轻地眨了眨眼,随后慢慢的点头,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加深几分。
即使最开始,贝尔摩德是由于对少年稍微有点感兴趣以及其他一些别的理由而将少年带回来,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贝尔摩德对这个小男孩的喜欢是日渐加深。
毕竟,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少年?懂礼貌、乖巧、听话、懂事。
——最重要的,伊佐鹤是贝尔摩德这么多年以来,在组织里见过最为纯粹、干净的存在。
是否在她的内心,也同时在羡慕着这样一份纯粹呢?贝尔摩德找不到答案。
*
是白天。帝丹初中的教室。
微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花香,从半开的窗户吹入室内。
窗边的课桌上,身穿黑色长袖制服的黑发少年右手执笔,正认真的听着讲台之上的老师讲课。
清风拂过脸颊,发丝被吹得飘动起来,伊佐鹤轻轻眯起眼睛,下一刻一阵有规律的下课铃声自教室之外的走廊传来。
放学了。
*温暖的阳光、温柔的清风、阵阵花香。伊佐鹤感觉这种平静的生活美好的好像幻梦一般。
少年起身,拉开座椅,挎着单肩书包与刚认识没几天的、友善的同学们告别,随后走出教室。
*...真希望,这种平静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
伊佐鹤正走在帝丹中学门口附近的学生人潮中,突然感觉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感觉。
*但是,如此平静的生活,真的会持续吗?
他停下脚步,打开手机,里面是一条短信。
[已顺利到达纽约。
不要太想我,小鹤~我这边有空会跟你联系。
——贝尔摩德——]
短信的主人:美国有名的女明星克丽丝·温亚德,同时也是组织代号成员贝尔摩德,主要活动范围在美国。
这次回日本,也只是偶然,同时应那位先生的要求,做了一次顺便的体检。而现在,她需要回到美国,以维持克丽丝的身份。
所以刚刚飞机一落地,贝尔摩德就给伊佐鹤发来了这条短讯。
伊佐鹤低头认真地回复这条短信。
等他手指按动发送键,正打算收起手机之时,伊佐鹤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围的光线早已变暗。
——有人站在了他的身边。
一辆黑色轿车在刚刚短时间内停在了路边。
伊佐鹤抬起头,发现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成围拢态势站在他身旁。
下一刻,为首的黑衣男人短暂的冷笑了一下,随后迅速地扯住少年单肩包的肩带,将书包扯下握在手中。
*平静,不会持续。
伊佐鹤静静地抬头注视着面前的、有着几分熟悉的黑衣人的脸。
、伊佐鹤认得这张脸。
一年前的春天,在那个恶魔走出禁闭室之后,伊佐鹤在浑浑噩噩中,被这张脸的主人带去了地狱。
果然...还是逃不掉。
伊佐鹤内心平静无比,他看着面前的黑衣男人,淡漠的开口:“你们要做什么?”
“送你回、住、处。”黑衣男人脸上露出看似和善的微笑,但“住处”一词,他特意说的极为缓慢。
闻言,少年眉头微皱,刚想回话,眼角余光就发现在自己身边方圆几米之内差不多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附近已经有学生注意到这里的场景,其中有些人开始在不远处停住脚步,悄悄议论。
同时,他注意到有一个身穿校服的黑发男生正一脸凝重的、犹疑不定的想要向着这边走过来——那是伊佐鹤新班级里刚刚认识的比较热心的同学。他想要问被几个人围住的伊佐鹤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碍于那几个黑衣人恐怖的气场,他还是有点不敢靠近。
不要。伊佐鹤偏头与黑发男生对视,随后露出微笑微微摇头,示意对方自己没事,不要过来。
下一刻,伊佐鹤保持平静的转头:“我跟你们走。”
随后,黑发少年沉默的、在黑衣男人的注视下,拉开后座车门进入车内。
*
汽车快速行驶,一段时间后逐渐接近组织市郊基地。
正开车的黑衣男人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沉静|坐在后座的黑发少年的淡漠脸庞,随后收回视线。
“向你转告大人的话。”
“今天这件事如果被贝尔摩德大人得知,并且朗姆大人那边收到反馈...”
“那之后,你可要好好考虑自己的安危了。A071,哦,不、伊佐同学,希望你能好好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闻言,黑发少年搭在腿上的双手骤然收紧成拳。
伊佐鹤闭起眼睛,右手紧紧攥住手心的手机,因用力,骨节泛起青白。但下一刻,少年的双手却好似脱力般的颓然放松。
伊佐鹤知道这些人的意思。要是他把这种事情告知温亚德女士,那朗姆那边、肯定会收到贝尔摩德因愤怒而发出的质问及相应的反馈措施,而他们这些人,在贝尔摩德还未从美国到达日本的这段时间,有一百种方法轻易地可以折磨的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组织训练基地,射击场内。
一连串的手/枪射击声音响起,随后黑发少年缓慢放下举枪的双手。
正站在少年身后的一位白人男子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少年瘦削的背影,随后按动手中按钮,下一刻远处距离射击位的50m靶纸通过滑轨迅速的滑到两人面前。
五发子弹,全部10环。
但若仅仅如此,还不能让他惊讶至此。
还有另外一件更让人震惊的事......
莱蒙托夫看到,面前的这张靶纸的正中央,仅仅存在着唯一一个圆形孔洞。
这代表着,少年刚刚的五发子弹,全部迅速且利落的正中靶心、精准的命中同一个圆点。
以对方这种年龄,对射击很大概率算是新手,但他的枪技却如此恐怖......
莱蒙托夫侧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依旧淡漠的看向前方的少年的白皙侧脸。随后他心中又回忆起了不久前看到的少年档案,档案之上所标记出的少年的姓名及亲属,随即摇摇头,对少年的天赋心下了然。
姓伊佐啊。怪不得。莱蒙托夫作为外围成员,与枪法精湛的伊佐隼人、伊佐优佳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少年在上一场格斗测试里那堪称糟糕的表现,不由得担心起来:在那场测试里,伊佐鹤甚至都没能在莱蒙托夫手下坚持超过10秒钟。
但下一刻,莱蒙托夫在内心自嘲的笑笑,他为自己多余的担心而感到好笑。因为想起了伊佐鹤档案最后一栏的内容:
推荐人:贝尔摩德
监护人:贝尔摩德
“你很优秀,男孩,”莱蒙托夫拍拍黑发少年的肩膀,继续说道,“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我相信,以你的成绩肯定会通过测试。”
...
就在伊佐鹤离开训练室的大门之后,少年今日的这份极其优异且凸出的测试成绩以极快的速度分别送到了贝尔摩德、朗姆,以及......“那位先生”手中。
*
组织某海边基地,光线昏暗的办公室内。
窗边,一个身穿黑衣的光头男子正站在窗边以恭敬地语气跟什么人打着电话。
“是、是。先生说的是。”朗姆恭敬地应声,但下一刻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边其实正在担心着某些事情,但对此我已经想出了一些解决办法,先生,您看...?”
不多时,电话挂断。朗姆看着窗外的景象,下一刻脸上露出了一丝似乎是带着惬意的微笑。
刚刚那位先生来电,是为了告诫朗姆不要再想着继续针对少年——由于伊佐鹤在组织测试留下的令人瞩目的射击成绩以及射击天赋,组织打算将少年向狙击手方向培养。
朗姆自然满口应下,但随后,他提出了对于少年格斗技术的担忧,提议伊佐鹤今后的格斗由他派人进行训练,那位先生听后自无不可,同意了这个请求。
同时,朗姆又提出了自己对于有关少年身份的担忧——对于一年之前的左眼受伤的始末,那位先生自然是知晓的。所以朗姆向乌丸莲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虽然现在伊佐鹤失去了当时的记忆,但很难保证他是否会恢复记忆,对此朗姆提出对少年采取一段时间的相应的观测、监视措施,以此来确保伊佐鹤不会叛出组织。
而这通电话的最后,那位先生仅仅思考了十几秒之后,就同意了朗姆的提议。
...
*
米花市郊组织基地。
一栋建筑内部的一间昏暗狭小房间内。
房间内部除了在正中摆放着一套黑色的桌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物品。
座椅之上,正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黑发少年。
伊佐鹤安静地坐着,双手搭在双腿之上,视线好似是在望向前方,又好像没有。
自从前几天被通知通过测试之后,伊佐鹤就被人带到了这个基地的某栋建筑里的一间不大的房间中,打开门,可以看到房间内部被简易的装修过,有着桌椅、单人床等等生活必须的家具以及其他生活用品。
带他过去的人告诉他,以后那里就是伊佐鹤的住处。伊佐鹤可以去上学,但以后住的地方只能是这里。并且在上学期间,若是组织召唤,伊佐鹤需要保证可以随时向学校那边请假以回归组织。至于请假理由么,由伊佐鹤自行决定,但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及组织的存在。
而就在不久前,有人来到伊佐鹤的“住所”通知,并将他带到这间房屋,告诉他在这里等待另外的人来对他下达新的命令。
他们没有让伊佐鹤等太久。短暂的等待后,伊佐鹤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逐渐接近。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后房门被开启,下一刻,伊佐鹤看清了来人,是那个面熟的黑衣人,同时他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皮箱。
黑衣人不急不缓的走进房间,将皮箱放到桌面然后坐下。
不等少年发出询问,黑衣男人将手中的皮箱打开,里面的事物也随之露出真容。
那是一个圆环形状的、材质看起来是钢又好像是铁的,漆黑亮面的东西。
“一个小项链。是不是很好看?”黑衣男人将面前的箱子朝着对面少年的方向推了推,随后开口道。
“我相信你会喜这个小东西的。哦,对了,这里面还贴心的附赠了一些赠品。”男人以冰冷的声线缓慢的叙述着。
“内置GPS定位系统,可以随时定位这个项链的位置。另外...”
“里面还镶嵌了一个微型炸弹,如果组织确认这个项链的主人对组织有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意图,那么,就可以随时引爆炸弹。届时,戴着这个‘项链’的人,你猜会变成什么样呢?”
男人说着,拿起箱子侧边暗格里的一个黑色手机样式的东西,随后握在手中展示般的对着少年晃了晃。
——这其实是控制器,同时该“手机”液晶显示界面还会实时显示该“项链”的位置。
黑发少年搭在双腿之上的纤细指节用力屈起。随后伊佐鹤平静的开口:“要我做什么?”
对面的黑衣男人闻言,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你什么也不用做。”
“只要戴上它就好。”
伊佐鹤在这一刻感觉到无边的强烈恶意,似乎要将他淹没。
少年不再回复,只是垂下眼帘。
...
黑衣男人拉开凳子,手提起重新合上的箱子转身欲走,这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少年发出了一句平静的询问。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没有理由。”黑衣男人重新转头,冷冷的低头看着少年,“非要听一个的话,那就是鉴于你曾经的表现,组织判定你还有叛逃可能。所以,组织需要对你设定一个考验期。至于期限么......”
“是秘密。”
房门被关闭,昏暗的光线下,伊佐鹤抬手,以手指轻轻触摸着苍白脖颈之上的颈环,冰凉的感觉自指尖传来,突然在下一刻,那冰凉变成了刺骨的寒冷,冷意好似顺着指尖、随着血液泵向全身。
...
海边基地。
黑衣男人恭敬地从办公室内退出。
室内的办公桌前,朗姆嘴角噙着带着几分冷意的笑容,缓慢的点燃一根雪茄,随后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夹着雪茄的右手下落,搁在桌面之上。而此时在右手的旁边的桌面,一个黑色的手机样式的控制器正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
四月下旬。
是夜,组织基地。
电梯到达负二层,随后电梯门开启。
脱掉校服外套,只穿着简单、单薄白色衬衫的黑发少年面无表情的跟随着前方两个黑衣男人的步伐。
走过昏暗狭长的走廊,随后三人在走廊某处的一道黑色铁门门前停下。
其中一个身穿黑衣的棕色短发男人随手拿出钥匙开锁,下一刻一手重重推开房门。
屋内没有开灯,在二人身后的伊佐鹤隐约看见房屋中间似乎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形。下一刻,首先进入房间内的棕发男人随手打开头顶灯光的开关,霎时房间大亮。
已经适应了黑暗光线的双眼受不了这种突然地刺|激,伊佐鹤在瞬间闭上眼睛,过了几秒才缓缓睁开双眼。但随后,瞳孔就因为看见了眼前的场景而不受控制的缩小一瞬。
狭小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正跪着一个白金色短发的白人男子。
男人的眼部被黑布缠绕,嘴部被一条黑色胶带封住。身上穿的黑色西装也已经脏、皱,上面多处沾了几块形状好似鞋印的泥巴。
双手向后被绑在身后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开门的声音,身体瞬间扭动起来,并且好像想要试图通过被堵住的嘴发出求饶的话,但只能含含混混的发出不甚清晰的闷哼。
这是...在做什么...
伊佐鹤静静地站在原地,但当他还未从这一幕的冲击中缓过神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右手被一个冰凉的物体所触碰,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知何时走到伊佐鹤身后的棕发男人将手/枪强硬的塞到他的手中。
“柯顿·弗纳尔,组织叛徒,持续一个月将组织情报与另外帮派交易。”棕发男人确认少年握住枪把后站直身体,双手插兜看着跪在地上开始发抖的男人,随意的说道,“手/枪里只有一颗子弹。”
“你的任务是,处决他。”
棕发男人微微弯腰,继续轻声说道:“对叛徒,就应该回以制裁。不是吗?”
听到这话的黑发少年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垂着头,右手虚握的手/枪要掉不掉。
沉默持续了长达一分钟,棕发男人低头看着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少年,轻轻一笑,随后弯腰,右手搭住少年的单薄肩头,随后凑近少年的耳边:“不想做吗?那你想要什么?其实你还有两个选项可选。”
“你是想死,还是...”棕发的年轻男人帅气的脸庞上此刻勾勒出残忍的笑容,他的声音轻轻,但此刻传入少年的耳中却好似来自地狱的呓语。
“想生不如死?”
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