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吧出来已然是凌晨,沈时乐找了代驾回家。
他拖着比平时沉重的步子,走进小区。倒也不至于踉跄,毕竟没有醉到那种程度。
到达门前,按下指纹,发出细微的声响。
屋里是黑的。
一般他们两个睡觉都会关门,所以进入之后,沈时乐没有犹豫地按下客厅灯的开关。
他没料到,与此同时,顾川阳从卧室里走出来。
“回来了?”
沈时乐抬眼望去,只见顾川阳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在仔细观察他的状态,紧接着又问道:“喝酒了?
“啊?”他反应变得些许迟钝,几秒过去,才含糊地应道,“嗯”
“那喝杯蜂蜜水再睡。”
边说,顾川阳边走向厨房。
他想开口说不用,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沈时乐心里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一定是醉得不轻,要不然怎么会坐在沙发上等对方泡水。
没过多长时间,顾川阳就端着不烫手的杯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给。”
沈时乐抬起头,目光在对方脸上短暂停留,像是想看出些什么,随后,才缓缓伸出手,接过。
指尖触碰到杯壁的瞬间,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他下意识地握紧杯子,像是抓住一丝温暖。
柠檬独有的清新的酸在口中散开,刺激着味蕾,带来久违的清醒感。
温水很好地中和了柠檬本身的味道,咽下时,喉咙被温柔地抚慰。
"你当时为什么突然出国?"沈时乐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蜂蜜水。空调风扫过后颈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与疲惫。
顾川阳的动作一滞,目光暗沉,脸上闪过难以捉摸的神色。
蝉鸣突然停了。
这个提问出现的太突然了。
毫无征兆。
原本是直直地望着顾川阳的眼睛。可在那沉重的对视中,沈时乐坚持不住。他的目光下移,最终定格在对方领口那枚精致的纽扣上。
“说话啊。”
玻璃杯底重重磕上茶几,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
顾川阳张嘴,却只吐一个音节 。
沈时乐深吸口气,鼻腔中隐约嗅到自己身上散发的酒味。
那味道混合着此刻复杂的情绪,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时钟分针走过12点的位置。
深夜,滴答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垂下眼帘,他盯着地面,把一切隐藏在低头的阴影中,用不大的声音打断对方想要继续说话的行为:“你当我没有问过。”
不想听了。
就算顾川阳要说。
说罢,沈时乐扭身走向卫生间。
没再抬头,也没再继续喝温热的蜂蜜水,更没再等答案。
*
夏日的晨光沿着教学楼墙壁的瓷砖游走,铁质窗框在走廊投下阴影。
灰尘在光线中进行着布朗运动。
又是星期一。
沈时乐恹恹地走在校园里。
课上完了,回办公室。
他讨厌早八。
在周六宿醉熬夜、脑子不清醒的情况下问出问题,白天醒来沈时乐就追悔莫及。
他装作忘了。
顾川阳也没提。
相安无事。
挺好。
教学楼和办公室是两栋不同的楼。还隔挺远。
这属实归功于校方的超能力。
楼的影子开始向湖心倾斜。
对,没错,附中有湖。
水面荷花是忽然绽开的。淡粉花瓣挣脱青绿色的叶。有早起的黑天鹅领着小鹅游过,在湖面划出几道并行的虚线。
路边的树枝无穷无尽地分泌绿意,叶片中漏下零星光斑。
不远处,操场东侧的篮球架在阳光照耀下析出蓝紫色的光晕。
草。
这也太巧合了点儿吧。
沈时乐看到校长旁边的顾川阳,在心里自言自语。
虽然旁边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但在这人潮之中,沈时乐一身简约的休闲装,在清一色的校服队伍里格外令人瞩目。
也就是说,别人很难看不见。
顾川阳抬眼,一下就捕捉到他的身影,脚步停下来。
校长察觉到身旁人突然的停顿,也跟着止住了脚步,一脸疑惑地随着顾川阳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怎么了?”
顾川阳嘴角上扬,终于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看见认识的人了。”
校长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之处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不禁又追问一句。
“认识的人?学生吗?”
“不是,是老师。”顾川阳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沈老师。”
校长恍然大悟,和蔼地感慨:“那很有缘了。”
“可能吧。”
这回答不像是一种肯定。或许,不只是缘分那么简单。
沈时乐想掉头走人,但也只是想了想。
“校长好。”他正对着领导的视线,不能假装看不到,微欠身地说。“
没分给一旁的人任何一点注意力。
但他阻止不了对方引起注意力。
顾川阳主动伸手打招呼:“好巧。原来你在附中当老师。”
“……嗯。”
“校长。”顾川阳语气轻松自然,透着几分期待,“让沈老师带着我参观一下校园吧。正好,我们也叙叙旧。”
沈时乐心里“咯噔”一下。
有什么好叙旧的。
校长爽朗地应道:“好!那就麻烦小沈了。”
不是,别麻烦我呗。
心理活动一箩筐,一句沈时乐也没敢在领导面前说出声。
即使不乐意至极,也接下苦差事。
老校长把人留给沈时乐,就掉头去突袭各个班级。
学生要是知道这俩人就是这次检查的罪魁祸首,一定会在嘴里将他们“千杀万刮”。
“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沈时乐像是没听见,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脚下随意地踢开路上的一颗石子。
石子骨碌碌地滚远,他根本没接话。
顾川阳也不尴尬,笑着自问自答:“准备画一组校园相关的插画,来取景。”